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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后闪出两人猝袭骤然,我回头望见长矛伸搠,扬手欲发盾谶不及,恒兴急奔而来,挥刀劈斩,唰唰几下,砍断矛杆,顺势结果一人,另外一个裹巾汉子中刀跌撞在树旁,犹欲投斧,蚊样家伙抬弩给他一箭,贯穿掌腕,嵌钉手臂在树干上。斧子坠落,砍在脚背,裹巾汉子惨声呼号,几个黑人在旁愣看,面面相觑。
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不由郁闷道:“你看那几个家伙,遇事从不帮忙,就只顾着在旁愣看,枉我厮养了多年,便连造条小船这样浅显的手艺都学不会,真是岂有此理……”
有乐从藏身处伸出脑袋,在几个呆立怔瞅的黑人之间摇扇张望道:“还好那些伏击者显得似乎很‘弱鸡’,无非肉脚几只,再冒出来多些,也是鱼腩一堆,光凭恒兴他们随便就打发掉了,原也不须我亲自出手,使出波斯传说中北溟老仙骇人听闻的‘化尸掌法’这么炫烂……”
信孝闻着茄子亦有同感,颔首说道:“我看就凭这些袭击之人那点儿本领,决计做不到神不知鬼不觉便把咱们队伍中那么多同伴身首分离,迅即高挂树上。大家留心,左近应该还有厉害的……”
“你说对了!”一声哮笑,发自其背后。恒兴拔刀欲狙未及,但见信孝后边草坡上窜来两三人,举斧飞斫。我刚要去把信孝拉开,最先杀近之人忽挨狼牙棒扫打正着,碎牙随血沫激迸,仰倒在地。一个光膀壮汉抡起狼牙大棒,将另外两人追去树影下,那边早有两柄重锤迎头砸打,捶碎脑颅。信孝颤着茄子退后,转瞅脚边满口裂绽血沫之人,见其犹欲挣扎着拾斧,信孝连忙把斧子从其手边抢先踢开,对那满脸不甘之人说道,“然而你并不厉害。”
口裂咯血之人愤欲扑击,却被踩翻在地,一个裹布遮脸汉子举斧穿掠林雾急奔骤至,踏过地上那人脑袋,践颅陷土,跳扑而来。信孝一惊跌坐草间,眼见来势凶猛,颤着茄子慌乱滚爬溜避不迭。长利提脚欲踢,却先挨一脚踹在胯下。长利捂着疼处转身蹦跳叫苦:“唉呀我次奥……”
裹布遮脸汉子举斧跳跃飞斫,赤膊壮汉挺胸护在我前边,眼看利斧劈落,一张盾牌伸来挡开,另一边有个猛汉抡狼牙棒横击,裹布遮脸汉子仰翻在地,犹仍不甘欲搏,撑身而起,但见赤膊壮汉跟前又多了几张盾牌防护。
有人伸脚踩住斧头,裹布遮脸汉子急促抽拔不出。赤膊壮汉投眼笑觑道:“盖尤斯,你怎么亲自赶来了?”
剑锋凌厉,缓缓扎入裹布遮脸汉子肩颈之间,直至将抵剑柄,才又一拔而出,血喷如注,裹布遮脸汉子歪躯倒地,露出身后伫立之影,躯形高大,伸剑往尸体衣衫揩拭几下,语声浑厚朗亮的说道:“文提狄乌斯叫我来的,说你需要帮手。”
信孝转到我旁边闻茄而望,悄言道:“罗马名将文提狄乌斯是安东尼的部下。数年后,安东尼派遣文提狄乌斯在金达拉山口战役大破帕提亚军队,击杀帕提亚帝国王储帕科鲁斯,完成了对卡莱战役的雪耻,让克拉苏死得真正安息。”
“此役又名希尔赫斯提卡之战,”蚊样家伙蹲在树下摆弄袖弩机括,头没抬的说道,“发生在希尔赫斯提卡的战斗与当年的卡莱之战渊源颇深。帕提亚人企图挟卡莱获胜余威,入侵兵力被削弱的叙利亚地区。但却因落伍的组织体系和粗糙的攻城技术而被卡莱败将卡西乌斯阻挡。尽管帕提亚人已经被证明没有对抗罗马的资本,但从小受到菁英教育而自视甚高的帕提亚王储却对此无法容忍。其过往一帆风顺的经历,还从未在同一块地方遭受两次羞辱。目空一切的王子说服父王奥罗德斯二世,打出‘万王之王’旗号,召集了堪称帕提亚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重装骑兵集结,有大量来自各封地的甲士从四面八方汇集到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其中尤以全副武装的具装骑兵最为吸引眼球。这支精兵手持康托斯长矛,全身披挂密集的鳞甲,并配有头盔、护颈、胸甲、臂甲和腿甲等全套护具。连胯下的战马都覆盖着青铜或铁制马铠,让作为对手的罗马传记作家普鲁塔克都称赞说:其甲具全部闪耀着炫目的寒光。帕提亚王储帕科鲁斯在前共和派使者拉比伊努斯的蛊惑下卷土重来。他们一度取得了攻克整个地中海东岸,并迫使小亚细亚地区的诸邦臣服的战绩。但最后终因罗马将领文提狄乌斯的反击而功败垂成。帕提亚王储被迫撤回本土,作为‘带路者’的拉比伊努斯则被罗马军团俘杀。阿萨息斯王朝由此永远丢失了征服叙利亚的最后机会。”
信孝闻茄说道:“相比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帕提亚王储,其对手文提狄乌斯的人生履历却可谓一波三折。此君早年非常卑微,才出生不久即因卷入同盟战争而沦为俘虏,甚至因太过年幼而被其母抱着展示在凯旋式上。此后,只能靠着为达官贵人提供车架骡马赚取微薄的收入糊口。直到高卢战争爆发才时来运转,通过指挥才能从猛将如云的共和国军团中脱颖而出。希尔赫斯提卡战役前,他就在主力部队尚未到齐的情况下,两次以少胜多击败帕提亚人。不过,文提狄乌斯同样有自己的烦恼。由于兵力不足,他深知自己并未彻底压制住帕提亚人的野心。作为上司的安东尼派来军团主力,但却分散驻扎在卡帕多西亚东部的一些山隘附近,不可能被迅速集中起来。因此,他就需要利用诡计来拖延帕提亚人的行进速度。为了能达到这目的,最好的方法莫过于误导敌人的行军路线。在安东尼授意之下,罗马指挥官运用起堪比戏剧里的精彩骗局。文提狄乌斯通过一个名叫法纳伊乌斯的叙利亚贵族间谍,故意误导帕科鲁斯的渡河地点和行军路线。帕提亚人非常配合地落入圈套。如罗马对手所愿,安息王储选择了有利于罗马重步兵居高临下冲杀的宽阔河道渡河。罗马重步兵从山坡上冲了下来,突入对方阵中,并以娴熟的近身肉搏技巧杀死敌人。战至中午,帕提亚军队整个战线几近土崩瓦解。伴随着王储及其侍卫勇敢地全部战亡,帕提亚人也就彻底输掉了希尔赫斯提卡之战。”
蚊样家伙在树影里忙碌道:“此战也是阿萨西斯王朝历史上最惨重的军事失利,包括王储和大批贵族在内的二万多名有头有脸之人战死。帕提亚方面相当于损失了全国可动员兵力的过半数。文提狄乌斯还将帕提亚王储的首级传示于那些曾经两边押宝的叙利亚城市,又从施政角度将阿萨西斯王朝的潜在支持者们压制。自此之后,罗马文化在地中海东岸遂深入人心,从阿契美尼德王朝开始的伊朗霸权对叙利亚传统地缘统治终告断绝。”
“安东尼手下不乏能人,”恒兴收刀回鞘,转望道。“各皆有本事独当一面。克拉苏身边的卡莱败将卡西乌斯凭什么跟他争斗?”
“卡西乌斯也不弱,”信孝闻着茄子说道,“安息帝国的‘万王之王’帕克罗斯一世曾是卡西乌斯的手下败将。克拉苏兵败后,卡西乌斯击退了帕提亚王子帕克罗斯也就是日后的帕克罗斯一世和将领奥萨凯斯对叙利亚的入侵。当时叙利亚重镇安条克被帕提亚人围攻甚急,卡西乌斯则坚守不出。后来帕提亚人放弃围城,转而开始劫掠附近乡间,卡西乌斯见状派军尾随敌人并不断袭扰他们。决定性的较量发生在当年的十月七日,帕提亚人正从安提尼亚转身离开的时候,卡西乌斯的一支分遣队追了上来,双方展开遭遇战。这其实是卡西乌斯的诱敌之计,他命令分遣队在与敌人略微交手后就佯装败退,以便诱敌追击。帕提亚人果然中计,他们被分遣队引诱到了卡西乌斯大部队的伏击圈里,随后被围歼。此役帕提亚将领奥萨凯斯伤重而死,其残部退过了幼发拉底河。”
“你们怎么过河了?”眼见越来越多人马穿越山坡林间往这边聚拢,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不禁郁闷道,“先前明明说定了军队不得过界……”
“这些不是军队,”有个牵骑走过车旁的灰白头发之人披罩麻布笑道,“你哪只眼睛看见军人了?我们是从希腊流浪来的吟游诗人组团观光罗马,不可以吗?”
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懊恼道:“别以为我不认得你是雷必达的表弟,还有你那帮当初在希腊征召的雇佣兵,扮成这样就行了?”灰白头发之人敛去笑容,冷哼道:“你认错人了,我是他表哥。”随即牵马走过,后边的一行披布家伙皆以陌生的眼光投来,挨个经过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面前,摇头说道:“我们赶着要去参加诗歌大会,你认错人就别扯了。”
有乐伸扇指着山坡下边那个拿狼牙棒一路捶脑袋的光膀壮汉,问道:“他也是吟游诗人么?”
坡麓穿雾走出一群披罩白布之人,忙着遮掩兵刃,为首的一个独眼的光头汉子扛锤瞪视道:“我们是从西班牙赶路前来的买卖人,只做生意,不会做诗。你有意见吗?有就过来站我跟前反映一下……”有乐摇头退后。
赤膊壮汉打招呼道:“老昆,雷必达啥时也把你这帮家伙从西班牙行省召来了?”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皱眉刚啧出一声,独眼的光头汉子扛锤瞪视道:“都别跟我说话,我不认识你们,大家各赶各的路,我不介意结伴同行。谁有意见,过来反映一下试试看?”
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转头啧然道:“这些分明皆是老兵油子,扮谁都不像……”
“不过这样也好,”慈祥老头接回长利捧递的假发,套在脑袋上说道,“我不想半路上再有节外生枝,赶快回罗马要紧。谁先爬树帮我摘那几颗头下来,要拿回去好生安葬,不然挂在这里任凭风吹雨打,真是岂有此理……”
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不安道:“可是根据罗马法律,任何人不得带兵过河……”
“你哪只眼睛看见这里有兵了?”赤膊壮汉卯他脑瓜,笑觑道。“那些只是碰巧赶路经过的熟人。况且你以为我真会这么傻,刚从罗马逃出来,蠢到不带手下又跟你们回去?你们这帮家伙连恺撒都敢暗杀,还好意思跟我讲法律?先回罗马办正事,回头再跟你们算帐……”
信孝闻着茄子仰望道:“可是还没弄清楚,究竟谁把那些人头挂上树梢?”独眼的光头汉子扛锤转瞅道:“不清楚,你们有没看见谁干的?”灰白头发之人牵骑摇头惑觑道:“我们也才刚赶到,不知道谁干的?”
躯形高大之人披着麻布罩头,朝向山坡下边那个忙着捶人脑袋的光膀壮汉指了指,语声浑厚朗亮的说道:“找个受伤未死的伏路者问问,你们叫手下先别忙着杀光他们,留些活口。回去指证卡西乌斯不遵守承诺的罪行……”
“这儿便有一个,”恒兴拔刀搁在手掌嵌钉树干的裹巾汉子肩头,侧脸转觑道,“你有没看见谁把那些人头挂上去的?”
“没看清楚,”裹巾汉子望着树梢,目露惧色的说道,“先前也杀了我们不少人,转眼间就剩这些了……”
簇拥在赤膊壮汉旁边的众人互皆面面交觑,纷亦看出裹巾汉子神情似有异样,信孝闻茄探问:“是不是有个背着拨弦乐器的家伙在附近出没过?”裹巾汉子摇头惑问:“什么乐器?”
“箜篌。”信孝嗅着茄子说道,“跟你说了也不懂的,总之此样乐器又称坎侯或空侯,古代除宫廷乐使用外,在民间也流传已有两千多年。根据《史记·封禅书》所载,起初用于祷祠乐舞,有卧箜篌、竖箜篌、凤首箜篌三种形制,琴弦一般系在敞开的框架上,用手指拨弹。”
“没想到不是用来吹的,”长利憨然转望道,“我先前还以为是吹奏乐器。”
“不是吹的,”信孝拿着茄子说道,“箜篌本来也算很大,并非便携之物,他那个似乎很特别,显然经过精心改造,看上去缩小了好多。那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蚊样家伙蹲在树下摆弄袖弩机括,脸没转的忙活儿道:“谁知道啥名儿,改天问信虎殿,那个背乐器的赤狄人似在多年后克里米亚那边的古代鞑靼王朝宫廷留有绘像……”
我闻言不免焦虑道:“对了,我公公这会儿不知道在哪里?还有信雄他们……”
有乐从赤膊壮汉腹前移扇掩嘴,朝我小声说道:“且先别急,等到了罗马,咱们再撞墙离开。然后去把他们找回……”长利憨问:“你现下怎竟不担心跟他结伴同行了?”有乐以扇遮嘴,低声说道:“因为他有更多兵扮做路人跟随左右,我何须再担心遭袭?路都走到这儿了,就跟着去罗马逛一趟,顺便吃碗意大利粉条也好,只是不晓得这时候他们有没有……”
赤膊壮汉伸手一指,问道:“先前你拿着替我挡箭的东西上面那些符号是何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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