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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那个时代的巨人,一个支持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女人。”宗麟感喟道,“这位女王的一系列决策对西班牙和拉丁势力蔓延之域后来的发展影响且深且巨。伊莎贝拉女王是欧洲历史上重要的女人之一。她为今后世界奠定了基础,在这方面的功绩超过当时的任何人。伊莎贝拉那样敢于创新,没有任何一个决策能像伊莎贝拉的审判制度那样影响深远。虽然伊莎贝拉的宗教裁判所和火刑极为残酷,但历史上只有很少几位君主的影响能够与之相比。”
“残酷?”长利缩手回来,闻言不安道,“火刑是她爱搞的?倘若招惹她不高兴,会不会也跟烧烤那个头罩简陋便桶之人一样拿我们来烤呀?”
“我看有可能,”蚊样家伙惶然道,“你瞧船头那边已经竖起一个高大的刑柱了。不知今天要烤谁?”
“火刑柱已经架好了,”床边那模样娇俏的小家伙拿着勺又伸去有乐嘴边,催道,“赶快吃完!”
“不吃又怎么样?”有乐刚跩起个嘴,却闻长利在门外说道,“招惹她不高兴,只怕要被架上去烤!”
有乐听了,连忙张开嘴吃。信雄从被窝里探眼悄望,只见他吃得艰难,唉声叹气。宗麟在外面冷哼一声:“又吃这吃那!”床边那模样娇俏的小家伙勺起碗里一条长长的弯曲东西说:“再吃掉这根就好了。”
“这根是啥?”有乐睁大眼睛瞧来瞧去,惊疑道,“很难相信它是肠子!别以为我认不出它真的很像一条粗大的蚯蚓……信雄,你看是不是?”
信雄在被窝里连忙摇头说道:“我不敢看。”有乐转头说道:“噢,刚才看错了。你叔叔我眼花没办法!原来这条只是猪里面的一根粉嫩小肠,蒸得很香。西班牙宫廷手法果然不凡,你给我吃掉它。不然等会儿先拿你来烤,乖啊……不肯张嘴是吗?我让被窝里这位光头伯伯帮忙掰开嘴硬塞进去,就像上次你在家里吞掉青蛙那样,其实又有何难?”
信雄在被窝里挣扎之际,床边那模样娇俏的小家伙伸脑袋问道:“我多倒些进去好不好?”有乐赞同:“行!最好是整碗倒进去,他胃口很大。其实我胃口小,最多只需喝点汤就够了。当然能不喝就最好,因为我最近‘辟谷’,在修炼一门道家最厉害的法术,就是坚持不吃东西,只靠呼吸活着。然后又再修炼‘龟息术’,最后就连呼吸我看也不需要了。哎呀!信雄你为什么咬我的手?大家快按住他!让我们一起硬灌这些蚯蚓进去……”
床边那模样娇俏的小家伙瞅着鼓隆的被子,不禁讶问:“被窝里怎会有这么多只手乱伸呀?里面藏有很多人吗?”
“应该不是很多,”有乐往里瞅了瞅,数过了手说,“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信孝,最里面那个是谁?就是龟缩你后面那个,先前跟你一起从黑衣阿婆那边跑进来的乱发小子,如何不露个脑袋出来自我介绍一下?”
最先蹦出来三个小模小样的家伙,拉开架势说道:“我们是一直跟随在信雄少爷身后之人。从右至左,分别叫做义冬、重孝、长时……”
“怎么你们一直跟在后面吗?”有乐愕觑道,“太没有存在之感了。这酱油打得很虚无,我竟然毫不留意到你们几个跟班的存在……然而我问的是龟缩在后面那个乱发小子是谁来着,他为什么也在我被窝里?”
床边那模样娇俏的小家伙疑惑地掀起被子一瞧,却认出来,不由错愕道:“堂弟!你怎会也在床上?”
“不是我……”龟缩在后面那个乱发小子连忙掩面摇头欲躲,信孝伸茄子去他鼻下,说道,“这位是地中海一霸、阿拉贡王子费尔南多。刚才他放过礼炮溜上船,鬼鬼祟祟爬过来,不意在黑衣阿婆那里撞见我在愉悦地咏叹,引起他从来就有的兴趣和难以抑制的好奇,就急不可耐地进舱与我一起了解巴黎文化,携手并肩领略法兰西的指尖风情……”
“一起挨戳啦?”蚊样家伙从门外探头而问,黑衣阿婆伸出两根中指,比划道,“还有谁想过来领教老身的独门指法?”
宗麟连忙抛眼道:“可不可以留张名片给我?”有乐在里面说道:“不要招待他。这家伙见死不救,看着我在里面受苦,却作壁上观。”宗麟趋之若骛地挤过来说:“你哪里死啦?你们这帮小子最多是欲仙欲死……然而我也想尝试一下!别挡着我,快让我进去跟阿婆交流!”
里面那些家伙一齐叫唤道:“不要贸然踩进来,当心地上有可疑东西乱窜!”
床边那模样娇俏的小家伙蹦着脚问:“在哪在哪?”龟缩在后面的乱发小子好心提醒道:“地上真的有可疑东西,堂姐快上来躲开它!”模样娇俏的小家伙转身打他,嗔道:“我一个小姑娘,上去跟你们这么多男人挤在一床,传出去之后,我还有圣洁的名声吗?不如你们全下去,我一个人到床上就好。”
龟缩在后面的乱发小子指着有乐,问道:“那……他呢?”有乐忙道:“快解开我!我愿意率先下床,冲在最前面,带领你们离开被窝……先等一下,有动静!”里面的家伙们大眼瞪小眼,一齐屏声静气,望门片刻,只见宗麟伸着手杖,探头探脑,在门口轻声叫唤:“阿婆?”
黑衣阿婆抬起中指微微勾动,娇嗔道:“老弟!你一把年纪,好意思叫我‘阿婆’?最多叫一声阿姐就好了嘛!”随即抛眼过来,宗麟似为一震,急道:“阿姐在里面召唤,并且以眼来电,我等待这一刻很久了,此乃张骞开辟丝绸之路以来最深入的东西交流,你们别挡着我拼了老命挣扎着前往……”
我扒着板缝儿往里瞅,只见蹲守在门边的毛发稀拉家伙拦着宗麟,说道:“先别急着踩进去,里面有可疑东西……”
“这里面最可疑的就是你们了,”宗麟推搡道,“一个个不知所谓!人有几回青春?别挡着我……”
“瞧!”信孝闻着茄子说道,“宗麟看似道貌岸然,其实不然。你看他有多猴急?”
“你爽过了当然不急,”宗麟啧然道,“否则你比我还操切。”
“你急着跑来干什么?”床边那模样娇俏的小家伙转头问道,“先前外面为什么炮声隆隆?是不是你乘坐的船差点儿撞到我们旗舰了?堂弟你总是这么毛躁……”
“那是我亲手点的连珠礼炮,”龟缩在后面的乱发小子捧出一盒包装精美的礼物,边拆边说,“还有我亲自给你做的礼物,急着带过来奉献给堂姐欣赏。”
“什么礼物包装这么好?”信雄他们纷纷伸眼凑觑,随即一齐掩鼻。龟缩在后面的乱发小子打开礼包,热切地说道,“这是我特地带来表达心意的礼物‘双螺旋’。”
“又是这种螺旋向上之物,”有乐懊恼道,“还是一对,居然在精美礼盒里摆得这么好……”
“很难一下子屙成这样成双成对的,”乱发小子唏嘘道,“我苦练了很久,尝试过好多次,日前终于有成,就急着赶过来拿给堂姐看。”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脸形奇特的小个儿家伙在舷边说道,“这一对宝就要结婚了。费尔南多与伊莎贝尔夫妇继位伊始,这对年轻的君主就不得不与恩里克四世的有争议的女儿胡安娜之间爆发了王位争夺战争,史称‘卡斯蒂利亚王位继承战争’,但是他们很快就取得了胜利。在费尔南多和伊莎贝尔一世联合统治后,西班牙光复运动宣告完成。”
“然而他们的婚姻在当时许多人看来不合规矩,”宗麟在门外掩嘴说道,“伊莎贝拉与费尔南多结婚时,按照当时教会的法律,作为堂姐弟,他们的婚姻必须得到教皇保罗的许可,但却未能得到允许。无奈之下,阿拉贡的大主教只好以一纸伪造的证明文件蒙混过关,而真正的许可证书则是在几年以后游说新任教皇西克斯图斯四世补发的。”
“后来呢?”我转头悄问,小珠子晃出来说,“在完成收复失地运动后,西班牙的财力几乎殆尽,急需从海外获取补给。于是伊莎贝拉一世不顾费尔南多二世和一些贵族的反对,同哥伦布签订了协议,拨出经费,使哥伦布的远航得以成行。此后十年间,伊莎贝拉一世共资助哥伦布进行了四次寻找新大陆之旅。这四次远航,使西班牙在此后的一个世纪中开辟了广阔的海外领地,财富源源不断的流入西班牙,女王伊莎贝拉的远大目光使西班牙由此称霸世界。后来她的外孙儿又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兼任德意志国王,统治西班牙、德意志、尼德兰、奥地利、低地国家以及那不勒斯、撒丁岛、西西里岛和美洲殖民地,还有非洲的突尼斯等地,其帝国跨越两个半球,被称为‘日不落帝国’。”
“外面有些杂兵在刑柱那儿堆放柴薪,”长利憨问于旁,“不知要烤谁?”
“领兵那些包裹花巾的家伙就是她的附庸吧?”宗麟转望道,“据史料记载,伊莎贝拉一世拥有着自己的附庸,被称作‘皇家的附庸’。这些附庸们接受伊莎贝拉赐予的土地或者现金,作为回报,他们直接服务于王室。这些附庸是国王召集额外军队的可靠来源,在收复失地的过程中发挥了巨大作用。”
舱外传来声嘶力竭的嚎叫之声,我到门边投眼而望,长利跟在身后悄言道:“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怕是又要烤人。不如我们先去拉有乐他们出来,瞅隙儿溜……”脸形奇特的小个儿家伙凑近说道:“看来‘魁星踢斗’这种玄门法阵果然难以摆脱!先前我们从加拉塔逃过来时,那边正在烤人。本以为逃脱了,不料撞到了这边,又要烤人……”
我闻言亦感不安,四旬开外鸡窝头男子从旁慰言道:“没事没事,等会儿只不过要烤鱼而已。”长利憨问:“烤鱼需要架起那样高大的火刑柱吗?那得是体形多大的鱼呀,况且我听到杀猪般的嚎叫声渐近……”说话之间,只见几个杂兵抬出一头嘶叫不绝于耳的大猪。
“它太吵了,”乱发小子在里面说道,“破坏了我和堂姐胜利会师的美好气氛。赶快干掉它!”
“这么吵的猪是哪儿搬来的?”床边那模样娇俏的小家伙问道,“它真能叫唤。”
“是我带来做烧烤的。”乱发小子在里面说道,“马上就要烤到它不能叫唤。”
正说话间,猪跑了。外边那些杂兵满船乱追,乱发小子傻眼道:“这么容易就给它挣脱?”一个杂兵禀报:“绑猪蹄的绳子让火烧断了,大猪吃疼挣脱,但这是在海上。别担心,它逃不掉。”
宗麟瞥觑长利犹自惊疑不定的神色,哂笑道:“你们一个个就像曹操那样多疑。当初他与陈宫逃亡到一户人家,老庄主要杀猪给他吃,家人在隔壁吩咐说:‘绑起来宰了!’引起曹操疑心,就不顾陈宫劝阻,先下手诛杀那户正忙着做饭的家人,然后到厨房发现里边绑着一只猪准备宰杀……”
“猪有什么好烤的?”床边那模样娇俏的小家伙说道,“我让人架起那么大的火刑柱,你们没看见吗?”
毛发蓬松家伙叼着烟叶棒儿抱紧名叫阿梨的禽,见其耸然转望,抚慰道:“那个火刑柱很大,应该不是架起来烤鸭的。瞅着像是要烤人的架势……”
乱发小子在里面不安道:“堂姐,你要干什么?虽然我不顾臣属阻拦,急着跑来找你,可是我真的不准备被烤……要不你先烤这两个‘双螺旋’?”
“放心,不是烤你。”床边那模样娇俏的小家伙拍了拍乱发小子的头,随即瞅向有乐。后者惊悚道,“难道是我?”
“还用‘难道’?肯定是你!”宗麟冷笑道,“通常都是养肥才宰,喂饱再杀。不然怎么会供你吃这吃那?”
“再拿更多难吃东西来,”有乐听得汗落,乖乖地缩脖说道,“我还想吃。其实我很听话的……信雄,你也帮我吃一点好不好?”
信雄在被窝里摇头之际,床边那模样娇俏的小家伙哼一声说道:“一个个乱猜什么呢?我要烤的是‘异端’才对。前次我烤的那个圣殿骑士团的家伙被指控为‘异端’,然而我发现他似乎不是‘异端’,却是被可恶的法兰西王冤枉才落难到西班牙。所以烤到一半,我就饶了他。此后不少蒙难的圣殿骑士闻风跑来投奔我身边效命……你看我其实很公正的,不会错过一个好人,除非真是‘异端’才应该害怕我。”
宗麟抬手掩遮嘴边小声说道:“先前幸好有我从旁阻止,不让你们冒然动手去救有乐出来。她身边果然不乏高手暗中守护,圣殿骑士没一个好惹的……”我瞥他一眼,转面另觑,只见头上楼板微动之处,有影悄移而过,剑芒森寒凛闪。
“谁是‘异端’?”床边那模样娇俏的小家伙在剑影刃芒透壁穿闪之间扫视众人,手捧“双螺旋”礼品,啪一声拍去有乐脸上,笑道,“只有真正的‘异端’才会被架上去烤。”
“况且这船上岂止圣殿骑士,跟随拜占廷公主的那些人只怕也不简单。”宗麟从衣襟之内掏出掩藏的十字饰链,朝床边那模样娇俏的小家伙微笑颔首致意,随即转觑楼上隐透杀机伺伏之处,移目瞥向毛发蓬松家伙,嘿然道,“你去哪里找来这么多高手一路保护公主?别以为我老眼昏花,看不出上面有个顶尖儿的内家高人。”
“那是梁赞一派的人。”毛发蓬松家伙叼着烟叶棒儿亮出歪斜的十字架,咧开嘴乐,“赞先生亲自出马,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请得他动?莫斯科大公决意迎娶索菲娅公主之后,脱离金帐汗的统制。这正合梁赞方面的意思……呵呵,真实的历史并不是后人以为的那样!”
“我们也不是‘异端’,你看我在床上被绑成这个十字形状,就已然有力地证明本人在苦难中升华到了仿佛耶稣的境界。”有乐不顾脸上粘有双螺旋之物,忙于向那模样娇俏的小家伙辩白,“信雄你快脱鞋给她看脚底下那个小时候踩到碎碗留下的伤疤,它也是类似十字形状对不对?这表明‘主’不只在心中,而且在身上也留有痕迹……”
信孝从股后拔出一根瓜,拿来跟茄子做个交叉,摆正之后抬起来说道:“我也有十字架了。”
“你呢?”蚊样家伙缩去面形奇特之人背后,伸头瞧了瞧我,小声说道,“既然要分别重新站队,为了不被打成属于‘异端’之列,赶快拿把刀子在手臂上临时割出个十字伤口也好。”
面形奇特之人悄问:“假如留下这等样伤疤,日后又被阿喇伯人捉住了怎么撇清干系?”蚊样家伙比划道:“那时就再忍痛多割几下,变成不是十字形状。别忘了我们这些惯于时空穿越的旅人,生存能力很强的,不然早就玩完了。总之先须混过眼下这一关,赶快动手,还等什么?”我抬手臂给他们瞧,说道:“看见没有?上面那个小朱痕隐约变成十字形状了。想不到它会随机应变的……”
蚊样家伙和面形奇特之人各自捂着割破之处,咧嘴转觑长利,问道:“你呢?怎么不割手,却还愣在那里傻笑……”
“我才没那么傻,”长利拍了拍肩后的十字锷大剑,憨笑道,“为什么要跟着你们割手?这有现成的标记。”
言犹未毕,有影倏然欺近。长利欲避不及,肩头一沉,先已按他趋身。长利撩臂扫打,却挨一脚撂得跌跪。那人探手取他肩后之剑,宗麟从旁斜伸手杖,疾点掌腕。迫得那人晃手急收,提足高蹬杖头。
蚊样家伙和面形奇特之人齐展身形,掩攻在旁。长利提醒一声:“当心踩屎!”蚊样家伙滚地翻腾,浑若未闻。脸形奇特的小个儿家伙更是打得花团锦簇一般,指东击西,拳脚飞抡,甩着臂膀转着圈儿,越转越远。蚊样家伙在大便旁边打着滚问:“你那是什么功夫?看着像某种舞蹈……”面形奇特之人远远的转着圈儿回答:“看不出门道吧?攻守合一的‘攻守道’,出自报恩寺,我从小在扫地之时自悟的看家艺业……”
“好功夫!”宗麟移杖发指,遥点数下,皆属对方刹那间稍显即隐的破绽,那人不由称赞一声,“急攻之隙,这也能给你看出来。若是指力发足,难免要着了你的道儿!”
长利忍不住小声问道:“那只是虚招对吧?先前宗麟说他修炼的什么禅花指气总是时灵时不灵,临敌之际该不会又虚有其表……”我以指贴唇,朝他微微摇首,趁机拉开长利,突感心头一紧,不意被那人晃身欺来按肩,方才瞥目看清旁边立有一个膀阔腰粗的秃额垂辫大汉,神态笃定地扫了一掌,逼退宗麟。
宗麟移躯旁觑,看见肩畔舱壁扫裂一大片豁缝,不由动容道:“好强的力道!”
我虽以小僧景虎所授身法急展步诀,眼见避不开那一掌沉按肩头之势,慌忙问小珠子:“不是说你保护我们么,保护在哪里?”小珠子细声细气的说道:“定神再看。”我定睛一瞧,只见秃额垂辫大汉按掌落空,虚捺之影瞬即幻逝。
秃额垂辫大汉似为一怔,顷即催足劲道,提手往前再次攫按而来。我将长利护在身后,瞅向那膀阔腰粗的大汉驭气发力时圆鼓之腹,忽想:“往那儿突然打一拳不知会怎么样?”
嘭声闷响,秃额垂辫大汉肚子挨了一拳。我动念时刚一抬手,就有个拳头霎然打在他腹间。其势奇强,秃额垂辫大汉震躯难定,向后滑步跌退甚远,背撞舱壁绽裂。
我一时莫明所以,加上猝未及料,也随着那一击之势弹躯后退,小珠子细声细气的说道:“这一下不是我干的。”宗麟伸杖拦在我腰后,消去退势,愕问:“你能一拳打飞赞先生?”长利也惑问于畔:“就凭一记娇滴滴的粉拳,怎么办到的?”我怔看手臂朱痕隐显拳形,犹难定神的说道:“感觉只是很随意的一个‘野球拳’而已,最多仅算打开,并没打飞那个大个子。”
“会打‘野球拳’算是入门,”小珠子细语慢调的说道,“不过我觉得那一拳其实还能打出更强大的力量,刚才你没发挥出来,所以未能将威力去到尽。”
我微抿笑涡的说道:“我原本就不想当真打到他爆肚。”秃额垂辫大汉堪堪刹停跌势,惊骇之余,闻言投来不无感激的一眼。
“我们需要开香槟庆贺吗?”有乐在里面说道,“她会打野球拳了。”
“那瓶不是香槟酒吧?”信孝伸手从柜子上拿来瞧,拧盖嗅了嗅说,“法兰西的香槟之地有人送给我爸爸一盒,似乎不是这个味道。这瓶子闻着好像里面有尿一样……”
宗麟依仍纳闷而觑,哼了一声,说道:“打得一拳开,省得百拳来。那位赞先生拳脚功夫厉害,我近年由于痛风,不勤练武,活儿耽搁下了。”
“东罗马帝国君士坦丁大帝之剑,”秃额垂辫大汉靠壁拿桩立稳,沉息调气一阵,面色犹在青紫之间憋来涨去,他似未甘心,抬眼投来,凛声问道,“如何在你们这里?”
“他是梁赞公国的高手,”宗麟伸杖指点道,“当年成吉思汗之孙、钦察汗国的创建者拔都进攻俄罗斯的第一个地方就是这里。时势到了如今,梁赞方面看来并不想仍受衰落中的旧宗主控制。听说他们与莫斯科大公暗通款曲,别看这位赞先生装扮像通古斯或者蒙古人,其实他一族早年迁自岭南,历来便是硬桥硬马的练家子!”
“这个家族几百年后又出一个高手被称为‘佛山赞先生’,”小珠子细声细气的说道,“然后又再过几百年,他们有一个后代叫‘小辫张’,就是宁静谷战斗中那个满头脏辫的小子……”
“到底几百年呀?”长利憨问于旁,“你提到的那些时间为何总是听来含糊不清?”
“为免不小心给你们预先透露太多天机和每件事里面的玄机,”小珠子从长利耳后悄然冒出,细声慢调的说道,“我不能处处跟你们说清楚讲明白。尤其是牵涉到时间和地点这些要素,我觉得还是不宜泄漏太详细为妙。有句老话说得好:‘天机不可泄露。’我有个哥哥泄露天机有什么结果呢?他疯了,并且死掉。因而我比他小心谨慎,先前跟她去看后代,我说距她身后二百多年,就是有意打了个马虎眼。由于她长寿,其实距一桥当家时候应该还不到二百年。倘如‘三方轮’在她那里,可以用她出生之年为她个人的时间轴当作起点来计算,那么从她一岁距‘月崩之日’不到五百年。”
长利他们听得一脸懵然,我实在忍不住就问:“跟你哥有关的那个‘宁静谷战役’究竟是什么回事啊?”
“就是所谓的‘月海’,”小珠子细声细语的说道,“又名‘宁静之海’,其实没水,只是一片低陷的盆地而已。月海大多在正面,从我们这里也能望到,其背后也有。‘宁静谷’在靠近侧边的位置,五百年后一场激烈的战斗在那里爆发。然而‘月之轮’并不在那里,其实隐藏在月亮背后……”
我回想道:“记得有个衣服周整的男人,似乎是什么骑士团的首领,旗舰撞毁之前他身边的随从说准备降落宁静谷,还有人提到要去月亮背后,又是怎么回事呢?”
“不想跟你说太多,”小珠子从我耳边转出来嘀咕道,“反正我又不在上面。当时我和信雄的后代以及伊莎贝拉的后裔他们一起去荒漠寻找埋藏的‘哨塔’了,他堂哥跳伞忘了带伞,从高空掉下来,幸好伊莎贝拉的后裔拉住了他才没摔死。月崩的时候,我看见那个蚊样家伙在山崖上愣望……”
“不看眼下处于什么时刻,你们还在那里聊天?”有乐在里面懊恼道,“舱内有个可疑的东西在暗处伺伏,而且我面临沦为‘异端’被烤之危,外面是不是还打起来了?就连宗滴这厮以及蚊样家伙都出手了,你们还在闲聊什么风花雪月……”
“谁说要烤你?”床边那模样娇俏的小家伙拿着一坨螺旋向上之物,蹦来说道,“你又不是‘异端’。”
有乐吁了口气,如释重负的展颜道:“终于拨云见日,要苦尽甘来了吗?”龟缩在后面的乱发小子连忙表白:“堂姐,你一向知道我是虔诚的天主信徒……”
“谁是‘异端’谁不是,测试一下不就清楚了?”模样娇俏的小家伙拿着螺旋向上之物,环视一张张惊疑不定的面孔,言笑自若的说道,“其实很简单,一试便知。谁先来,张开嘴!”
信雄赶快张嘴,宗麟蹙眉冷哼道:“又玩什么花样,‘异端’这东西要怎生检测出来?”信孝伸茄子到信雄张大之口撸了一下,拿过来细瞧之后,说道:“已验过口水无异。是不是这样?”
“要这样,”那模样娇俏的小家伙伸手将螺旋向上之物递去他面前,笑觑道,“先尝一口就知道了。”
信孝忙往后缩,信雄也掩鼻而避,就连乱发小子也忍不住摆头挪开,皱着脸说道:“堂姐,你最近吃了什么,没想到味道这么大。一下子弄出如此重的口味,恐怕连我也吃不消……”有乐听得却似满心不是滋味,在床上轻声哼唱小曲儿:“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那模样娇俏的小家伙转身见宗麟他们纷皆退避不迭,她浑似未见身后刀光剑影映壁愈炽,嫣然道:“这里谁是‘异端’,结果就要出来了。”
长利硬起头皮上前,苦着脸说道:“是不是要勇敢地尝一口你手上这坨气味浓重之物,才表明不是‘异端’?”模样娇俏的小家伙笑吟吟的反问:“你说呢?”
众人睁大眼睛注视之下,只见长利迟疑地伸手,稍触一下她所捧之物,急收手指,转身高兴地说:“瞧,我真的很勇敢……”没等他嚷毕,那模样娇俏的小家伙就用手捏出一团揉搓在他脸上。
长利惊跳不已,叫苦而倒:“简直了……”宗麟皱着脸转觑秃额垂辫大汉,摇头说道:“我宁可死在你掌下,也决不……”话声未落,秃额垂辫大汉再憋不住,咯血而踣。眼光犹自不甘,却又难以置信地望向我这边,终究再难挣扎着撑起身来。
“挨她一记粉拳而已,”宗麟不禁一怔,难抑纳闷道,“怎竟萎顿成这样?”
我看了看手臂上的小朱痕,但见宛然又呈剑形。不禁惑然转觑舱内,那模样娇俏的小家伙在里面笑道:“结果出来了,这里果然有‘异端’!”
小珠子蹦到我肩头,悄言道:“还记不记得?先前我告诉你们,跟随穿越过来的家伙里面,至少有一个不是人……”
“我就料到身边有‘异端’。”模样娇俏的小家伙在床边拍手大笑道,“没想到一下子试出来三个!”
剑芒透壁交织之下,信雄、信孝、长利互相呆觑。有乐在床上发指:“我早该想到这三个家伙分明有异!”谢过被窝里的光头男给他解缚之后,有乐更蹦上前,抬手乱敲信雄、信孝、长利的脑袋,瞪视道:“这么明显还看不出,怎么跟我出来混?”随即推开他们,指着先前身影遮挡之处那三个小模小样的家伙,招呼大家来围观,说道:“说的就是你们三个。还在那儿吃?这坨气味浓重之物很好吃是吗?人人欲避不及,你看他们吃得有多欢……”
“怎么试出来的?”宗麟皱着眉问了一声,乱发小子挤过来说道,“堂姐这坨东西气味忒重,连我都躲得远远的,他们三个却不避反迎,主动凑上去吃掉。而且还吃得很开心,你不觉得这样子反常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有乐转身说道,“最近我这只眼皮没事乱跳,就料到要撞妖。没想到一下子撞上三四个这么多……你们别忘了还有一个可疑之物躲在暗处。”
“不止三四个,”毛发耷拉家伙捧着碗喝了口水,咂着嘴在角落说道,“其实这里还有一个。”
有乐闻言一惊,转觑道:“难道是你?”
“阿梨,”苍发蓬松的叼烟家伙抱起那只禽,放到一边,郑重其事的说道,“闹妖了。偷偷生蛋的事情等会儿再跟你算帐,你去旁边好好面壁反思,回头须要老实交代,不然我把那个蛋煮给你吃。你就晓得什么滋味了……”
转面看见信雄伸出手指,又欲摸疮。苍发蓬松的叼烟家伙打开他手,随即低头寻找那个蛋。有乐啧然道:“咱们撞妖了,你却急于满地乱找东西?别忙着找蛋,它还没长出翅膀,暂时不会飞走……”
“先等一下,”苍发蓬松的叼烟家伙捧起那只禽,忙问,“我要试试你是不是真的聪明到足以跟我组队除妖,且说它是鸭还是鹅?”
“显然这像一只鸭子。”有乐瞧也没留意细瞧就回答,随即转面望了望我,笑道,“你认为呢?瞧,她也觉得这只鹅更像鸭多些……”
“你果然是小白脸界的一股清泉!”苍发蓬松的叼烟家伙欢然道,“旁边这妞儿看来也是见识不俗,将来必有出息。我从没看错人,押宝一直对。你瞧我不惜穷尽毕生押拜占廷公主必能成事,为俄罗斯赌一把国运,眼光就是这么长远。”
有乐指向毛发耷拉之人,悄问:“你有没看错他?”
毛发耷拉的捧钵之人拈起门角暗处一坨皱巴巴之物,长利蹲在旁边惑觑道:“这东西好像不知何物蜕落之皮,床脚那边还有一堆褪脱之物盘踞,看起来越来越大的样子。”
一剑森寒,锋芒凛闪透壁,古拙图纹隐约晃掠而过。守在门边的毛发稀拉之人触目所及,为之动容道:“恶灵退散!”
“火刑柱准备好了,”模样娇俏的小家伙在剑光掩映之间说道,“这就开始烧烤!你们猜猜谁先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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