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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高次和几个小子闻言伸头往草间一望,惊吓蹦退不迭,纷纷惶呼,“真的有只鬼在草里边!”
“瞧我比你们冷静多了,”名叫利长的束发小子走过来说道,“并且假装没看见它,仍然不动声色地排泄完毕之后才走出来告诉你们,草里有只鬼。”
名叫季通或者赖乡的落魄文士模样之人瞥一眼利长,蹙眉说道:“然而,你忘了穿裤子就溜出来了。”名叫利长的束发小子低头一瞅,慌忙提裤穿好。
“什么鬼?”名叫庆次的光身小子伸脖往草里窥望,口中说道,“让我看看……我平生逛遍各处,见识的东西多了去。就只没见过鬼……”
我忍不住小声问有乐:“他为什么说话老气横秋,总是显得很沧桑的样子呀?”
有乐小声告诉我:“别看庆次这样子不显老,其实年龄比利家还大了六七岁。他本是泷川一益之兄的庶男,不过也有人说他根本就是一益之子,不知道他妈妈是不是那个卖鞋的阿崎婆……总之,由于利家的哥哥利久体弱无子,幼年过继给利久当养子,成为利家之侄子,也就是利长的堂兄弟。泷川一益之兄也是利家的亲戚,过继之前,庆次似乎是利家的外甥。他歌舞出色、武功很高,而且文笔出众,写有很多好文汇集成书。他武功高不奇怪,因为他本来就是泷川家甲贺一派的,又曾向伊势那边古田家的城主重然学骑射之术。不过他更爱音乐和文学,并且还向利休学抹茶之道。”
庆次转面笑道:“利长,你怎么跟你父亲一样胆小变孬啦?”
“其实胆小而且孬的不是利家,反而是庆次的养父利久。”有乐在我耳边说道,“利久原本是他们一家之主,但因身为城主的利久体弱多病,无力出战,相反利家战功卓着,于桶狭间之战作战勇猛,深受我哥赞赏,这给作为当家的利久带来无比压力,就引进了庆次这样的高手来辅助。后来我哥命令利久将家督之位让给利家,并在命令书上写道:‘你家中有异行者庆次,对继承家督来说是无所用,利家常在我身边为近习而出仕我家,而且立功无数,家督之位由利家继承,符合正理!’无奈之下,利久带庆次离开,并让位予利家。当时有传闻说利家向我哥进谗,以得督位。我哥给利久二千贯,约等于六千石让其生活。此后,利久与庆次四处流浪。据说曾投靠了泷川,但最后还是继续流浪。”
我不禁好笑,说道:“你们清洲怎么有这样多流浪的人啊?”有乐啧然道:“你不也流浪过来?总之,流浪出去,流浪过来,就是我们这地方的活力了。泷川也是流浪过来的,他以前也曾离家四处流浪。泷川氏是伴氏的一族,近江甲贺伴党的子孙。怎么会有人姓‘伴’的?祖宗大概是渡海迁徙过来的那帮人。还有你远房亲戚光秀,他也是流浪汉。秀吉自称做小买卖,其实也是流浪汉。”说着,转头问道:“庆次,有何发现?见鬼了没?”
“哪有鬼?不过是个和利长一样蹲在草里面屙东西的脏兮兮家伙……”庆次正自好笑,脸上啪的挨了一巴掌,草间扑出个人影,朝他乱打而来。
“打起来了!”旁边那些小子纷声叫嚷道,“快看庆次跟草里蹲着不知在干什么的那个披头散发之人打起来了。”
“快看!”有乐在旁叫好道,“庆次打得太精彩了。”
我掩着眼睛,摇头说:“一个光身男,跟人打斗再精彩也没眼看。”
名叫季通或者赖乡的落魄文士模样之人蹙眉道:“当心了,庆次。可能是那个四处流浪的小女巫……”
我听到好几下甩手打耳光的声响,忍不住从指缝间隙投眸望去,只见那个名叫庆次的光身小子连挨数下耳瓜子,在前边树影下晕头转向。名叫利长的束发小子拉开架式,一路使开拳脚,左挥一掌、右踢两下,耍到庆次之旁,暂停招式,问道:“在哪儿在哪儿?”
名叫季通或者赖乡的落魄文士模样之人皱眉道:“她往那边草多处翻身窜走了,你们别追。不然还要挨更多耳光……”
我不禁纳闷道:“不是说庆次很厉害吗?”
“厉害是厉害,他突然撞到女巫,就没招儿了。”有乐笑道,“刚才你没看真是损失。全是互相甩手打耳光的快速动作,然而他一下耳光都没打着人家,不停地被出国阿云甩手打耳光……”
“不是‘出国阿云’,那小女巫名叫‘出云阿国’。”名叫季通或者赖乡的落魄文士模样之人蹙眉道,“这儿树多雾迷,当心着了她们的道儿。大家不要太分散,快靠近些聚拢在一起,免得昏暗中遭到各个击破。”
有乐招呼道:“说得对!大家赶快靠拢过来,排队清点人数。”
于是,我们排了队。我伸头一望,排在队列之末的是五德那只小狗儿。当时我不知道,这只小狗后来历经沧桑,改名叫“由罗”。
“咦?”我没瞅见那个名叫青篁的姑娘,就连模样甜美的小家伙似也没在队列之中。正感纳闷,有乐惊问:“怎么多了一张陌生面孔……你是谁呀?”
那人从披垂的长发间隙抬眼,桀然而笑:“凭你也配问我名号?”
“哪儿跑来的流浪汉?”名叫利长的束发蓬松小子迳直走来抽一耳光,说道,“凭你也配以这种口气跟长益公子说话……”
这记响亮的耳光啪的打在他自己脸上。旁边几个小子闻听名叫利长的束发蓬松小子猝然痛叫,皆捡石头乱投过来。
那个长发披垂之人随手拽着利长衣衫揪到跟前,石块接二连三掷打在利长的身上,叫苦不断。庆次在旁拍手喝一声彩,赞道:“却是好手段!”随即蹦身上前,急踹几脚,从利长身躯之畔踹向长发披垂之人,不料那人拽着利长一拉一扯,庆次每一脚都踹到利长的身上。
庆次改为抽耳光,快速甩手,急掴几巴掌,也全都打在利长的脸上。利长吃痛叫苦之余,难抑恼怒道:“庆次,你是故意的对吧?”
“哪是故意?”庆次后退几步,立个门户,说道,“当心,我要出枪了。”
有乐问道:“你光着身、空着手,枪在哪里?”只见庆次从股后拔出一支长枪,有乐一怔,旁边几个小子纷纷惊赞:“哇啊!”众人不约而同,聚拢到庆次后面,探眼寻觑。有乐边瞅边问:“这招很眼熟!是你教信孝藏东西的,还是你从他那里学的?”
“当然他跟我学的,”庆次从股后扯出一块布帕儿,擦了擦枪头,随手扔帕儿,光身扎马,挺枪摆个进击姿势,说道,“这招名叫‘别有洞天’,是我流浪时候跟一个病得快死的法术师学到手的,厉害吧?”
有乐从脸上摘掉布帕儿,在庆次股后张大眼睛,说道:“厉害!不过蹲在你身后,充满了高雅的气息,使我想起陶渊明那首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并且脑中还涌出很多自古以来咏菊的诗句,意境真是很好!”
“藏东西我也会,”高次仰脖张口,表演吞剑。“并且还会吞东西。”
有乐伸手把那支伸缩自如的剑抢过来玩了玩,随手扔掉,说道,“有敌来袭这种凶险的时候,你们还玩戏法变魔术?拜托大家不要玩啦,赶快打完收工回去睡了。”
高次捡回伸缩自如的剑,跑过来不安地说道:“利长会不会死掉啊?假如他被干掉了,永姬才六七岁就要守寡,多可怜呀!”有乐啧一声,说道:“我哥怎么会让他女儿守寡?别看她还年小,抢手着呢。不过这关你什么事?你要玩就去跟阿初玩,昨天碰见她还问起你去哪里了呢。”高次玩着伸缩自如的剑,说道:“可我觉得阿初不是很漂亮……”有乐提手便打,恼道:“跟两个姐妹相比,她长相是很寻常,不过人很好。能跟你玩都不错了,还嫌这嫌那!回头你要是不去找她玩,以后我们就不带你玩了。”
高次玩着伸缩自如的剑,不安地问道:“庆次会不会被干掉呀?假如他死掉,他那匹名叫松风的母马没人养多可怜……可不可以让我来养它?”有乐啧然道:“人还没死,你就想要他的马。这怎么行?至少要等他确确实实被干掉以后,我们才讨论他那匹马该归我,还是该给你……”
庆次挺枪兜着圈子,正伺机戳那披发垂面之人,一听连忙跃开,从身后拉出坐骑。众人纷纷惊叹:“怎么会这样啊?连马都能从后面拉出来……”庆次光着身爬上去骑马,说道:“那个家伙可能是殷灭败,先捉了利长在手,我估计打不过他。再厮拼下去恐怕会伤到利长。你们在这儿先缠住他,我去找利家来救他儿子。”
“哇啊,他就这样骑马跑掉了。”有乐他们望着庆次策骑扬蹄而远,不由相顾懊恼。“却把我们丢在这种危险的境地。殷灭败那么厉害,光凭我们这些,怎么打得过呀?”
名叫季通或者赖乡的落魄文士模样之人撑着小棍子从树后走出,蹙眉说道:“然而先前我观殷灭败一伙所为,似乎不为伤人而来。始终也没伤及一条性命,只是让清洲损了点面子,不过也没什么。”
“季通,”那披发垂面之人面不稍转,似已知道谁悄伺其后,低哼道,“你要出手吗?还有一个是谁来着?”
“那是千贺,”名叫季通或者赖乡的落魄文士模样家伙瞥一眼树荫里乍显即隐的草笠影廓,说道,“不过没事儿,我们无意留难你。放了利长,尽管自去无妨!”
利长听到嘀嗒之声,从身后细微传来,侧目转觑,见有血从披发垂面之人另一只手臂的袖下淌滴而落,这时我也看见了,只是没作声,利长却忍不住说道:“他受伤了!”
那披发垂面之人微一皱眉,低哼道:“些许小伤算得什么?纵使你等想要依多为胜,我一只手也能干掉你们这些家伙!”
“刚才你遇到赋秀大人了吧?”名叫季通或者赖乡的落魄文士模样家伙望了望某个方向,说道,“你从那边过来,想必已跟我们蒲生大人交过手了。据我所知,他剑下是没有活人的。撞上了他,你还能走到这里,也算命大。我要是你,趁还能离开时,赶快离开。免得他追来,又多了个剑下亡魂。”
“你不是我,”那披发垂面之人突然提足将利长朝落魄文士模样家伙踢去,倏然晃身欺向有乐,揪他在手,瞥见树下一个草笠影廓移闪而至,那披发垂面之人似已料及,甩手将有乐推迎那道笠影剑芒。果然有乐一撞过来,剑芒在他身前急刹去势,那个草笠影廓晃转而出,护住有乐。披发垂面之人闪到我之畔,出乎不意地揪了我便走,口中桀然道,“我来,是要带她走。怎能空手而回?”
就在他说这句话之间,已与落魄文士模样家伙急交数招。名叫季通或者赖乡的落魄文士模样家伙右手伸棍点戳披发垂面之人肩上伤处,另手飞探,要拉我回来。那披发垂面之人侧转身躯避过棍梢,发掌拍向落魄文士模样家伙,迫其不得不回手相迎。两人抵掌交击,同时吐劲发力,嘭的一下振然发响,落魄文士模样家伙躯为之震,肩披的旧褂飞落,一时刹步不住,倒退开去,撞至丈许开外,伸棍抵树,同时脚下扎桩,沉踝陷土,堪堪停住。
那披发垂面之人甩了甩手腕,嘿然道:“横山季通,蒲生家第一高手。果然也有两下子!”说着,转身正要拉我窜入林雾之中,但见一支朱枪破雾而来,飞搠其额。那披发垂面之人纵窜之势顷然受阻,侧身往旁避开,唰的一声,朱枪擦肩而过,掠着我的耳边插在身畔树干上。趁那披发垂面之人的心神霎受分扰,我急使甩腕之法,挣脱开去。
披发垂面之人探手伸攫,眼看又要被他捉到,那个名叫庆次的光身家伙出乎不意地从树后蹦出来,抱我腰身跑开。有乐他们惊讶道:“咦,庆次怎么又跑回来了?”名叫庆次的光身家伙抱着我边跑边说:“我先把马送去托付给我放心的人照料,然后又跑回来玩命,不可以吗?”利长说道:“能给谁,还不是给你养父?利久也在附近是吗?快叫他去喊人来帮忙!”名叫庆次的光身家伙抱着我边跑边说:“已叫人了。”利长问道:“谁来帮忙?我父亲吗?”
名叫庆次的光身家伙抱着我连避披发垂面之人数下飞攫之势,眼见难躲,急呼:“还不赶快帮忙?”树后应声蹦出个穿条纹衫的矮小家伙,咧着嘴迎上前去。利长、有乐他们看见这家伙冒出来,一怔之余,纷声叫苦:“一积?哇靠!你叫他来干什么?”
“大家好,我是泷川家的一积。”穿条纹衫的矮小家伙咧着嘴笑道,“你们以后写回忆录的时候,不要把我的名字写成‘一绩’。我简单介绍一下自己,在下乃是泷川家一益大人的孙儿,老家在泷城那边。正如大家所知一二的,我们属于近江的甲贺秘术世家。我从小家学渊源,会各种忍术。我有些一起研究忍术的好朋友在昌幸他们家做事,其中有一个叫做‘出浦’的家伙不算我好朋友,仅属很普通的朋友。听说他忍术也很了得。我们专注的方向不一样,我呢主要是往爆破方面发展,而且下足了苦功。瞧我的手指都是残缺不全的,耳朵也少了一只,你可以理解旁边那些人为何看见我就纷感不安……”
名叫庆次的光身家伙抱着我急避披发垂面之人飞攫之势,肩后挨了一抓,猝然吃痛大叫:“不要废话那么多,有弹赶快扔!”
穿条纹衫的矮小家伙咧着嘴,掏东西点火抛出,众人纷避不迭。矮小家伙继续抛,口中说道:“这些‘二踢脚’都是威力加强了的,最近我准备用来炸鱼……”
那些东西满地乱蹦,噼啪炸响。趁披发之人受阻,庆次抱我忙躲远远的。见我窘迫地望过来,有乐安慰道:“没事,不要怕。他不喜爱女人。而且我觉得他也不是很喜欢男人,他喜欢动物。”
庆次把我放下,说道:“没错,我喜欢动物,多过喜欢人。你小心些脚下,这儿有一块残缺的古碑躺在草中,别绊摔就好。”我往草间一瞧,并没看见有块石碑,纳闷道:“哪有?”庆次啧然道:“我记得明明有的,先前还在这儿绊摔过,不知谁搬它来这里,残碑上似乎刻有‘兰若寺’三个阴森森的字样……”
他一边说,一边伸脚拨开草叶,蓦有所见,吃惊蹦退。
孙八郎从草里站起来,面色惨然,流着长长的鼻涕,吟道:“十里长亭霜满天,青丝白发度何年。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伴随着不知何处飘来的凄怆琴声,只见幸侃打扮成落榜书生模样,戴着儒冠,背着藤篓,脑袋后边竖着小竹棍儿,往头顶上方撑了块破布,庞大的体躯从雾中滚滚而来。众人见到他这般样子,纷纷转面愣望。有乐讶然失笑道:“哇啊,这么肥的书生呀……裹身那块大被单哪儿弄来的?”
幸侃顾不上搭茬儿,一看见我,就伸手来捉,口中咕哝道:“女巫!我要捉女巫……”
披发垂面之人晃身忽至,撩臂拦截他伸到我面前的胖手。两人倏然对交一掌,激起满地尘扬,枯叶荡开一个大圈。
立在圈旁的数人纷遭震倒,披发垂面之人摇晃后退,啪的撞翻庆次,仍刹不住身形,中途与季通掌力交击,将其殛退,才勉强遏止跌撞之势。
幸侃纹丝不动,探手揪我过来,语如滚雷般的问道:“那个人为什么要捉你?是不是也要打听我的秘密来着?”我见他一掌就震开那个高手,咋舌难下之余,闻言不由纳闷道:“你有什么秘密怕人打听呀?盖房子?”
“不关房子的事,”幸侃晃手悄收不动明王符谶,憋着胖脸嘟囔道,“密教的名堂,你知道多少?谁教你破解我的密教手法?不如实招来,我就带你去鹿儿岛那边做烧烤……”
“好啊好啊,”我听了就笑道,“我也爱吃烧烤。尤其是烤鸡翅膀,我最爱吃……”
“不是烤鸡,”幸侃语如闷雷般的说道,“是烤你。然而烧烤之前,要先把你关进金刚寺,让龙伯帮我将你好生喂肥。”
我不安地问道:“龙伯是谁呀?”幸侃嗡声嗡气的咕哝道:“没人告诉你,义久大人从来自号‘龙伯’吗?”
说着,将我拎小鸡一样拎起来,提之在手。刚转身要走,披发垂面之人又移身阻住去路,幸侃不耐烦道:“让开!”两人再交一掌,震得脚下更多尘土激扬,披发垂面之人闷哼一声,止不住步,踉跄跌退之际,发脚蹬开庆次,势仍难刹,瞥眼见季通伸棍急戳胁下,披发垂面之人拍出一掌,击在季通肩膀,发出咔嚓骨折之声。
孙八郎流着鼻涕,捏个剑诀,正要出手,不料模样甜美的小家伙爬在树上,搬着一块大石头朝他脑袋丢下,砸孙八郎晕倒草中。
我惊慌道:“我不想去鹿儿岛那么远的地方做烧烤……”幸侃提着我便行,口中咕哝道:“不是做烧烤,是被做烧烤。这其中大有分别……”见季通摇摇晃晃来挡路,随手一扫,拍开季通,语如滚雷地嘟囔道:“走开,都别挡道!”
有乐连忙叫唤道:“一积,有牌快出!”穿条纹衫的矮小家伙咧着嘴,掏出东西匆忙点火乱扔,在幸侃身后噼啪炸响。我不由吓一跳道:“这不连我也要炸做一起?”幸侃提着我撒开脚奔跑,口中嘟囔道:“我可不想和你一起被做成炸鸡……”有乐见我不安地投眸望来,掏出喇叭筒放近嘴前,大声安慰道:“不要怕,他跑不快,又不会飞。”
“谁说我不会飞?”我闻言正稍感安心些,不料幸侃语如闷雷般的咕哝道,“我会轻功啊。不学点轻功,谁敢出来跑江湖?”
说话之间,更多噼啪炸响之声蹦至脚下。幸侃急忙发足顿地,嘭一声跺陷个大坑,借势腾身跃起,提着我飞上半空,发足踢向旁边之树,啪的蹬折,再次借势高纵。有乐仰着头,吃惊道:“哇啊,他这么肥也能飞?”话声未落,幸侃摔进树丛,庞大之躯犹如巨石砸落,接连撞折许多株树。
我趁他坠落,急忙挣脱,眼看也要摔进树丛,后衣领一紧,被人从树梢窜来一抓而起,拎在空中。
有乐在下边松了口气,说道:“还好幸侃他究竟太肥,飞不高。”幸侃从树塌一团之处窜出来,语如滚雷般的说道:“谁说我飞不高,刚才主要是因为手里提了个人,挡住了视线,没看见有树。而且女巫害我分心……咦,女巫去哪里了?”正自东张西望,忽见一颗黑乎乎之物冒着烟滚到他脚下。
幸侃低头呆瞅之际,有乐转面问道:“一积,你扔的是什么?看上去很大,椰子吗?”穿条纹衫的矮小家伙咧着嘴笑道:“这个东西叫‘滚雷’。威力很大!不是那么好爆,一旦爆起来不得了……”没等听完,幸侃连忙提脚将那个冒烟之物踢开。
有乐见那东西滚过来,啧然道:“我去!”不待滚近,抢先提脚赶紧踢回给幸侃,转面问道:“一积,它啥时才爆?”穿条纹衫的矮小家伙咧着嘴说道:“随时会爆!”低眼瞧见幸侃将那个冒烟之物踢来他脚下,矮小家伙慌忙踢回去。幸侃懊恼地踢给有乐,口中咕哝道:“真是太讨厌了!你刚才说这个东西叫什么名儿?蹴鞠是吗?”
有乐发脚踢了个空,眼见那物溜溜滚到身后,冒烟之绳迅速缩短,穿条纹衫的矮小家伙咧着嘴说道:“爆了爆了,眼看要爆,别再靠近,赶快跑!”有乐身后那些小子慌作一团,忙不迭地踢来踢去。有乐见那东西又滚来他脚后,不禁啧一声说道:“不是你踢给我,我踢给你,而是一起踢去给幸侃。”
说话间,冒烟之绳没了。穿条纹衫的矮小家伙连忙跑开,咧着嘴说道:“大家快闪啊,要爆!”
随着尖锐磨擦之声,有个肩膀流血的秃老头拖着一支沉甸甸的厚重铁剑,步态蹒跚地走过来,眼见那物滚近他脚下,便拾之在手,语声铿锵的说道:“你们都让开,有我就够了。这是什么东西?”
有乐边蹦跳边惊叫:“别捡别捡!尤其是你……哎呀,你怎么捡它起来,还不赶快扔掉?”穿条纹衫的矮小家伙咧着嘴说道:“扔远一些才好!最好是扔去给幸侃……”秃老头拖着剑,作势要扔出手拿之物,忽又放回原地。有乐不由啧然道:“你又放回去干什么?赶快拿起来扔掉!”秃老头伸手捡回,作势要扔,却又放回脚下,随即又拿起来,然后再放下,继而又拾起来。众人纷纷为他捏一把汗,有乐懊恼道:“怎么会给稻叶一铁走过来拿到这么危险的东西?他又反复动作就糟了,你看你看……”
趁秃老头又将那冒烟之物放下,名叫季通或者赖乡的落魄文士模样家伙着地翻滚而近,急伸棍子将那东西从他脚下拨开,用力推去幸侃那边。幸侃吓一跳,连忙踢回。季通撩腿疾扫,再踢过去。不意孙八郎从草中摇晃而出,将那东西捡起来看。我捂起耳朵之际,隐约听见有乐叫道:“你捡它干什么?赶快扔给幸侃,就是你后边那个胖子……”
孙八郎流着鼻涕,吟道:“长太息以掩涕兮,哀……”众人纷纷啧然道:“去你的,赶快扔!”孙八郎拿着那冒烟之物,转面说道:“等我吟完诗就扔。咦,刚才念到哪儿啦?被你们打断了,只好又要重头再念一遍。大家耐心点啊,屈原这首诗很长……”
名叫季通或者赖乡的落魄文士模样家伙摇了摇头,走上前抢过孙八郎手拿之物,来回瞧了瞧,说道:“要爆早爆啦。我看它根本就不会爆。技艺不过关,哑火的!”说完,随手扔给穿条纹衫的矮小家伙,嘭一声爆。
烟雾弥漫之中,树上那人提着我,桀然笑道:“清洲之行太好玩了,全是一帮矬鸟……”笑声未落,树枝咔嚓折断,那人一惊而坠,才听见披发垂面之人提醒的话语传来:“猿飞佐助,当心身后剑芒!”
那个名叫佐助之人究亦了得,肩后中了一剑掠刃裂衫,仍要从半空中翻身窜离,随即又挨了一脚,被人踩着后背一蹬落地。
“崖龙取水,”披发垂面之人腾身探手将我攫去,向后纵开,眼前却有一道剑芒疾随,任凭他怎般变换身法,也甩不脱。那人绰剑掠芒,将披发垂面的家伙逼得又返身落地,才飘袂刹势,悄栖于后,轻声念毕那句话:“欲伏飞。”
披发垂面之人攫我欲离,颈后忽寒,有刃抵临。他所有举动顷间凝住,但见落魄文士模样家伙抬眼说道:“蒲生家第一高手不是我,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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