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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

忽地……帷帐里传出幽怨的疑问,方走出几步的脚步停了下来……

“你死了,朕如何向白家交代?”他侧眸,风华一笑,拂袖而去媲。

他离去的余风未散,白苏冷冷勾了勾唇丫。

纡尊降贵,彻夜抱了她,只是为了怕给白家一个充分可以造反的理由吗?

他防白家,防得可真紧,即便父亲曾是他的老师!

世人常言: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就是如此对待他的老师的吗?

·

天牢里,云茯苓因为是罪妃,在被关进来之前,已经有人关照过,说皇上将她打入天牢,却没有马上定罪,是有心要放过她,只是想等事件平息而已。所以,她住的是独立的牢房,相对来说也是比较干净的。

然而……今日,牢房的门被打开了,多日来望穿秋水的云茯苓如同重获阳光般,眼睛发亮的从稻草堆里爬起来,跑到牢门前,透过狱卒远远望着他们的身后,却没看到自己想要看的人。

她倒没奢望皇上会亲自前来,她盼的是宣旨的公公,一道能让她离开这霉气冲天的地方的圣旨。

可是……什么也没有!

“看什么看!进去!”狱卒粗鲁的喝道,云茯苓被他喝退了几步,虽身在牢狱,但她仍尽量把自己保持得很干净。

“你敢推本宫,待本宫出去让皇上把你们都砍了!”她受不了自己沦为阶下囚被一个卑微低贱的狱卒呼来喝去的样子,恶狠狠地凶道。

“啧……还本宫呢!这里只有死囚和待判决之人,不过……现在又多了一种人了。”那狱卒嗤笑了声,推了把身后戴脚镣的女子,“疯子,进去!”

被叫做疯子的女子蓬头垢面,傻兮兮的咧嘴而笑,眼神毫无焦距,呆滞无神。云茯苓一眼就看出这女子真如他们所喊的那样——是个疯子!

“你们居然敢把她与本宫关在一起!”云茯苓避开那个疯女的逼近,对着就要关上牢门的狱卒嚷嚷。

“哎呀!苓妃娘娘,天牢的牢房不够了,我们也只能暂时将她跟您关一起,三日后,五号牢房的犯人被处决了,就有牢房腾出来了,您就委屈几日吧。”狱卒堆着笑说完,便利索的把牢门上锁了,转身,两人各自从怀里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银子,笑得一脸奸诈。

“回来!你们给本宫回来!本宫不要与这疯子关一起!”云茯苓不死心的拍着牢门,无奈,两个狱卒已经走远,忙着出去数银子了。

“呵呵……你头上的玉钗正好看!”

耳边倏然多了疯子的声音,云茯苓吓得哆嗦到地上,连滚带爬到一边,飞快拔下头上的玉钗丢给她,“你拿去,不许过来!”

疯女弯腰把玉钗捡起,在自己乱得可以长虱子的头发上抓了几把盘了盘,始终盘不了,她懊恼一跺脚,眼神倏然凶狠的盯着缩在墙角的云茯苓身上。

“不!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云茯苓看着这疯女一脸要杀人似的走过来,她胡乱抓起手边的稻草扔过去,可是这疯女像抓了狂一样,几个箭步就扑过来了,她及时翻身滚开,避开了疯女臭烘烘的身子。

“我帮你盘个发髻好不好?”疯女猛烈再度扑向她,云茯苓被她追得在这牢房里跑来跑去。

直到……她的头发被从后拽住,她痛得再也跑不掉,疯子抓起人来哪管得上力度轻重,她觉得自己的头发就要被她扯掉了。

“放开我!来人啊……快来人啊……”她拼命的朝外喊,可是任她喊破了喉咙也没个人来搭理她……

……

转眼,十日光景过,白苏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十日里,白薇竟出奇的没来找她的茬,乍然打听之下,原来是这些日子皇上都找她弹曲作乐,正集万千爱的她又怎会有空来找她麻烦呢!

云茯苓被他打入天牢,而自己又被他打得半死不活,得卧养伤,四妃之中除了白薇相安无事可以陪他左右外,就剩一个莲妃了。

莲妃为太尉之女,其实她才算得上真正的四妃之首,除了皇后外,皇上第一个钦点册封的妃子便是她,之后才广招美人入宫待选。

只是,现在莲妃不在宫中。

翠崖重叠白云中,楼阁差参竹木丛。

随处停车依石径,晚来树树落霞红。

淮南人杰地灵,太后也想趁着这秋高气爽出宫去赏赏景,于是指名要莲妃作陪南下。

再过两日便是十月十六了,这天本是太后回宫的日子,可,路经博州却遭‘天鹰教’给困在了密林里。

她记得前世,皇上碍于众臣的一致举荐,不得不派白敛赶往救驾,之后,白敛众望所归,太后大喜赏了他特地从淮南带回来的名画,皇上又给他加官进爵,整个白家又再添辉煌。

那时,朝廷对白家几乎已经赏无可赏了,在炎曜历史上,免死金牌还没废掉以前,白家历代功臣就不知道拿了多少块,这等殊荣不是别人轻易得到的,就连皇亲国戚也没有!

所以,在十月十六日之前,她必须想办法出宫一趟,告诉爹,不能让白敛立这个功,若立了这个功,等于把白家的灭亡向前推进一步。

……

白苏站在繁缕苑的匾额下,望着这所清幽的院落,院子里晒着各种她不知道的草药,微风拂过,阵阵药味扑鼻而来,这几日几乎都是泡在药味里,所以这会她倍觉难受的拧起眉。

她从剪秋手上接过收得妥当的伞,摆手让她们在外面候着,自己推开篱笆门走了进去。

涯儿不知道去哪了,可是屋子的门却是大敞着,她缓缓步入,在相连的花厅外,看到了正拿着书钻研医术的鬼卿。

他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透过窗棱洒进来的光折射在他身上,既宁静又祥和,好似他的冷漠不复存在了。

“娘娘有何事让人过来唤一声即可,无需亲自跑一趟。”鬼卿又翻过一页,目光未抬,就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

“本宫是来把伞还给你的。”白苏对他的畏先知丝毫不感到惊奇,反正他早已是奇人一个,不然又怎会拥有天下独一无二的雪里青!

她走过去,把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伞搁在墙角。

“区区一把伞犯不着娘娘亲自送来,有话但说无妨。”鬼卿停下翻阅医书的手,抬起毫无波澜的眸,清清淡淡的道。

“鬼大人,果然快人快语!实不相瞒,白苏此番前来,确实有一事相求!”白苏不再以自己的身份示人。

寡言的鬼卿只是看着她,没有回话,白苏以为他已经默许她可以继续说下去。

“白苏希望鬼大人能带白苏出宫一趟。”她想,也只有她装作涯儿的样子同鬼卿出宫才不会让人起疑,而且鬼卿是皇上特许可以自由出宫去采买自己想要的药材的人。

鬼卿微不可查的蹙了下眉,道,“何不去求皇上特许你出宫?”

“若皇上能允,白苏也不想来麻烦鬼大人,毕竟这事一个不小心就连累大人了。”白苏涩然一笑,刚下令打了她的皇上,对她突然提出要出宫的要求,怎么可能会答应呢!何况,若是让白薇知道了,还不想方设法阻止她。

鬼卿静静的凝着她,似乎带着无奈的冷漠。白苏不解他这表情是乐意帮忙还是觉得为难。直到,一道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嗓音响起,才解了她的惑。

“朕何时赐予苏妃你可以替朕做决定的权利了?”

尉司隐从里边的卧房里拂开帘幔稳步走出,嘴角挂着一贯的魅笑,眼里还带了几分讥诮。

龙颜乍现,白苏瞬间刷白了脸,忙矮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她怎料到皇上竟会出现在此,而且鬼卿并没有事先给她些暗示。兴许,鬼卿心里已经觉得她仗着他对她好便得寸进尺的提出这样的要求,而反感吧。

鬼卿,她和他素不相识,他的确犯不着为了帮她而冒上生命危险。

“苏妃还没回答朕的话。”尉司隐敛起笑意,威严的撩袍坐在圆桌旁。

今日他无意旧地重游,看着物是人非的院落,只觉身心疲惫,进屋看到鬼卿在钻研医书,自己便径自入了卧房,鸠占鹊巢的赖在卧房里假寐敛神,没过一会儿,外头就传来谈话的声音,而且这所谈的内容倒让他感到好笑。

她居然来求鬼卿带她出宫?显然,她不把他这个皇帝放眼里呢!而且,他听得出她语气里的诚恳和认真,她没用她皇妃的身份面对鬼卿,代表鬼卿在她心里已占据了不同的位置吗?

原来,那雨夜,她手中的伞是鬼卿的,那会她恋恋不舍的凝望某一个方向,是目送鬼卿离去吧。

“回皇上,臣妾听闻皇上最近整日都与姐姐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臣妾惶恐,生怕扰了皇上和姐姐,所以无奈之下才来求鬼卿大人帮忙的。”白苏本来矮着行礼的身子换成全蹲了下去。

“喔?言下之意,苏妃可是在吃味?”尉司隐有意撇了眼旁边当他们全然不存在,埋头又继续翻阅神农尝百草的鬼卿。

是的,鬼卿自皇帝出现后,就转过身去继续研究他的医书了,完全将两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既然皇上听到了臣妾要鬼卿大人帮的忙,臣妾恳请皇上容许臣妾一趟。”白苏不理他话里的揶揄,铿锵有力的开口。

她会吃味?那是不可能的!

至少在他兴致一来就让人打了三十大板之后,绝不可能!

“?苏妃,这可不是出宫的理由呢!若每个妃子都像你这般动不动就来要求朕准许,这后宫的规矩还要不要得了。”尉司隐挑了挑眉道。

“皇上,臣妾知道每个妃子入宫的第一年里都有一次的权利,臣妾是去年十一月多入的宫,也就是说臣妾还有这个机会,请皇上恩准!”白苏暗自胸有成竹的勾唇,朗朗道。

“朕知道苏妃能言善辩,后宫是有这么一条礼俗没错,可若这个机会朕不允,你又能奈何?”这女人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不,如此理直气壮的返他,求一下他会死吗?

奇怪的是,与她斗嘴,他竟觉得满心的抑郁一扫而光!

白苏暗暗斜眸睨了眼置身事外的鬼卿,她知道,只要他开口帮她说几句,皇上老早就允了,可是,他似乎没有要开口帮她的打算。

罢了,自己争取吧!

她咬了咬牙,从腰带里取出那封模糊了字迹的信,打开,双手呈上,“皇上,上次臣妾的二娘入宫给臣妾带来了家母的信,但是,信上只有寥寥几字,臣妾素来与家母爱说贴己话,臣妾入宫这一年,也曾收过不少家母的信,可没有一次像这样的,再加上中秋夜家父入宫,当臣妾问及家母的身子状况时,家父神色闪烁,所以,臣妾深感不安,只想亲自出宫去见一见家母方可安心!希望皇上念在臣妾一番见母心切的份上,准许臣妾!”

一番深入人心的话令人为之动容。

尉司隐躬身接过了她手上的信一瞧,上方的寥寥几字已然被水沾染开,墨迹模糊。

他知道,这信,是后宫里发生最多事情的那一天送来的。

晨间,他还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告诉她,她的母亲没入宫,只是为了想看她失落的样子,却未曾想自己已经在她心上剜了一个刀口。

呵……好像她每次都能让他违背他怜香惜玉的原则呢!

也就是说,她会出现在那场雨里并非是刻意,而是……为这封信愁得睡不着,所以……

原来,那夜,不止他心烦气躁啊……

只是……那夜,他竟在她思母心切的情况下,一气之下让人打了她三十大板……

思母心切……

呵……这世上只怕没人比他更了解这种感觉了。

“起来吧,你的要求,朕准了!”

尉司隐折起信,上前虚扶起她,并把信交还。

谁也没注意到,一直面无表情,不动如山的鬼卿,嘴角弯起了淡淡的笑弧。

白苏不解他为何答应得如此之快,她愕然抬头,恰好在他严重扑捉到了一丝遗憾。

真的是因为她这番话打动了他吗?他眼中的遗憾是为谁?难道他也在深深思念着离宫的太后吗?

“还不谢恩?”尉司隐不喜她探索的目光,冷冷道。

“臣妾谢主隆恩!”回过神的白苏赶紧朝他福了个身。

“你回去收拾一下,朕让龙修护送你!”

“不要!”

尉司隐的话刚落,就遭来白苏激动的拒绝。

不要!不要是龙修!

那的相见她已经失控了,如可以,她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他!

旁边,鬼卿翻书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眉心微蹙。

“嗯?”尉司隐看着她不寻常的反应,以及煞白的脸色,剑眉微微蹙了蹙,眸光不悦的眯起。

龙修何时招惹她了?竟招她如此不待见?

“皇上,臣妾是想说,龙修大人是皇上的贴身侍卫,理应待在皇上身边。而今在皇上的治理下,天下太平,臣妾此趟断不会出什么事才对,如皇上实在不放心,可派别的侍卫护送就可以了。”白苏收起过度惊吓的表情,低头力持镇定的道。

“无妨!虽说天下太平,但还是防着点好,朕可不想你这一趟回去路上出什么意外,到时白家来找朕要人,朕上哪找这么个如花似玉的你还给白家?”

又是因为白家!他有必要时时刻刻都防着吗?

白苏知道,现在的白家已经如同一根刺深深的扎在皇帝的心上,不拔不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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