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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罕连忙摇头道:“陛下,恕臣狂妄,不敢认同此议。”
撒改亦道:“南齐李端确实不凡,但又怎能和陛下相提并论?”
“你们拍马屁的功夫倒是长进了一些。”
景帝淡然一笑,继而道:“你们可曾想过,二十年前李端面临怎样的处境?齐国皇室死得七七八八,就剩他一个孤家寡人以及一些偏远宗室,外有强敌大军压境,内有朝野分崩离析,更不必提李昱当政期间闹得民不聊生,若非大毅力之辈怎能挺过如斯煎熬?李端不仅心志坚韧,才能手腕更是卓绝,如此才可收服李道彦、韩灵符、秦正和厉天润这些能臣之心。”
两位重臣不禁默然。
今日景帝显然谈兴颇浓,感慨道:“就拿你们已经十分忌惮的陆沉来说,若非李端在他心里种下一颗君臣情义的种子,他怎会在那种备受猜忌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理智?若说李端的缺陷倒也不是没有,太不爱惜自身以至于英年早逝,但即便如此,他仍然用自己的性命在雍丘给朕和庆聿恭设下一记杀招。”
阿布罕叹道:“以命为饵,确非常人。”
“不止于此。”
景帝眼中浮现一抹深沉,喟然道:“雍丘之战是齐军第一次取得正面决战的胜利,对后续战事的影响难以估量,更重要的是在朕和庆聿恭之间留下一道无法愈合的裂痕。因为这场大败,朕和庆聿恭总得有一个人承担责任,胜利可以掩盖一切矛盾,失败则会让矛盾浮现,这是李端的阳谋,朕明知此节依然得罢免庆聿恭的军职,否则无法给朝野上下一个交代。”
这会撒改和阿布罕都有些不敢再听下去,后者鼓起勇气说道:“陛下,臣知错了。”
景帝淡淡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朕知道你多年来忠心如一,不会因私下进言见责于你,不过朕希望没有下次。”
阿布罕躬身道:“臣遵旨。”
景帝站起身来走到阑干边,平静地说道:“朕今日同你们说这些,一是要你们明白大敌当前齐心协力的道理,不论内部存在怎样的矛盾都必须暂时搁置,战场上更不能三心二意,谁若是敢做见死不救贻误军机的事情,朕会让他知道何为规矩。”
撒改只觉一股凉气从心底涌起,连忙毕恭毕敬地说道:“请陛下放心,臣一定谨遵圣喻,不敢有分毫违逆。”
景帝负手而立,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又道:“其二,朕没有让你们领兵,并非是怀疑你们的能力,而是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们。方才你们都提到此战的关键所在,朕再问问你们,南齐陆沉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你们对他的领兵风格究竟有多少了解?”
两人思考片刻,阿布罕当先说道:“陆沉不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既能隐忍多时等待机会,又能孤注一掷行险奔袭,其用兵之道不拘泥于死板规章,变化多端难以预测。”
撒改跟上道:“陛下,臣也觉得这陆沉狡猾无比,想要抓住他的马脚不容易。”
“终究还是流于表面了。”
景帝笑了笑,难免有几分失望,然后直白地说道:“说到底,陆沉是一个不肯吃亏、更不会坐以待毙的年轻人。只要抓住这一点,你们就能明白他忍耐的界线在哪里。庆聿恭打下高唐城只是一个开始,朕料定接下来他要攻占西冷关会很难,陆沉一定会在这里拖住庆聿恭的大军。”
他转身看着两位重臣,继续说道:“朕已经传旨给沈谷和温古孙,让他们同时对定州北部和西部发起攻势,尽全力压缩齐军的防线,让陆沉肩上的压力越来越大,让他隔三差五就收到伤亡战报。像他这样的人,到一定阶段就会反弹,无论是哪处战场,届时都有可能迎来他最凶狠的反扑,说不定会啃下朕派出的某路大军。”
阿布罕略显紧张地说道:“陛下,是否要早做准备?”
“如何准备?”
景帝微笑道:“你能算准他要对哪一路下手?”
阿布罕哑然。
他又不是陆沉肚子里的蛔虫,怎能未卜先知?
景帝眼中精光一闪,依旧淡定地说道:“朕在让三路大军施加压力的同时,有意放松对齐军掌控区域的情报刺探,便是给陆沉一个反击的机会。朕不需要猜测他的具体谋划,只要一刀砍在他的腰眼上,这就是朕今日对你们分说详尽的缘由,也是朕要交给你们的任务。”
阿布罕的反应更快一些,他琢磨着景帝口中的腰眼二字,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是要暗伏第四路大军,从南齐三州交接之处下手?”
景帝摇摇头,从容道:“这只是障眼法,朕真正的目的是派一支精兵南下进入淮州,将陆沉的后方一举荡平。失去淮州的支撑,南齐定州军便是无根之木,陆沉同样会方寸大乱,因为那里才是他的根基,有他最重视最在意的亲人,否则他又何必将妻儿从定州接回淮州?”
撒改和阿布罕眼神一亮。
景帝抬头望向东南面的天幕,轻声道:“不这样,怎能让那个年轻人体会到山穷水尽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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