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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帝做完这些安排,愈发平静地说道:“好了,众卿家且退下,郡王留下。”
群臣心中纳罕,因为天子还没有定下最重要的西路军主帅,究竟谁去接手兀颜术留下的烂摊子?
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临走的时候看了一眼庆聿恭,心中涌起古怪的情绪。
他们都知道从四年前庆聿恭被罢免南院元帅开始,天子就一直没有给过他领兵出战的机会,加上朝中这几年的各种动向,天子打压庆聿氏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这次庆聿恭虽然随驾出征,想来也不会重新掌握指挥权。
只是如今看来,随着兀颜术战死沙场,这位曾经的大景军神再度崛起已然不可阻挡。
堂内安静下来。
景帝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看向庆聿恭说道:“郡王不感到意外?”
一般而言,庆聿恭应该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不解,确切来说是装傻,这才是一名被长期打压的臣子该有的情绪。
毕竟需要用到你的时候就百般加恩,要打压你的时候就弃如敝履,任何人都无法做到泰然处之。
庆聿恭思忖片刻,徐徐道:“陛下,陆沉这次先声夺人,极大地提振齐军的士气,也成功缓解南齐靖州防线的压力,接下来他应该会将精力放在定州边线。刘守光和张旭虽非顶尖的帅才,若只是执行坚壁清野和逐地坚守的策略,应该不会出现太大的纰漏,更何况陆沉已经帮他们度过最艰难的阶段。”
言下之意,他并不抗拒接手兀颜术留下的烂摊子,但是景军和齐军真正的决战之地应该在定州,他希望能够在更重要的战场发挥才能。
景帝放下茶盏,眼中飘起一抹感慨,忽地话锋一转问道:“郡王是何时猜到了朕的伤势其实没有那么重?”
时至今日,景帝在文武大臣面前依旧维持着身体欠佳的形象。
庆聿恭终于显出几分意外,他望着景帝平和的目光,登时明白了天子的想法,于是坦然道:“臣不记得了,大概是在去年夏秋之交。”
一个问得直接,一个回得爽利。
若是让撒改等景廉贵族看见这一幕,他们的脑袋里肯定会装满疑问。
明明是矛盾无法调和的君臣,缘何会展现出如此和谐的氛围?
难道不应该是互相提防、猜忌、算计,想尽各种办法给对方挖坑下套,直到分出最后的胜负、其中一方走到生命的终点?
景帝忽地轻声笑了起来。
笑声中满是释然之意。
庆聿恭也在笑,只是他的笑容比较含蓄,不像天子那般满是帝王霸气。
良久过后,景帝喟然道:“还记得二十四年前否?”
庆聿恭追忆往昔,带着几分感慨说道:“臣记得。当时先帝犹豫不决,是陛下说服先帝大举南下。在包围南京城之前,陛下亲自拟定我军的所有战略,在短短半年之内奠定大局,最后以无可匹敌之势攻占南京。那时候的齐国虽然腐朽不堪,武备却不算太过松弛,对于我们景廉人来说依旧是庞然大物。但是陛下之才惊天动地,杨光远死后便再无敌手。”
“这话就不够坦诚了。”
景帝笑着摇摇头,淡然道:“当年之功,朕与你顶多平分而已。”
庆聿恭没有推辞,镇定地说道:“陛下当年说过,杨光远一死,齐国便再无统领三军之帅,萧望之和厉天润固然擅于领兵,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便是可谋一地不可谋全局,纵然能依靠地利取得一时的胜利,无法将整个齐国的军队捏合在一起。不成想短短七年之内,南边会冒出来一个年轻的天才。”
“陆沉这个年轻人确实很有趣,朕冥冥中有一种感觉,他就像是上苍赐给齐国的礼物。”
景帝依然平静,眼中却有几分昂然之意:“不过正因为他的存在,朕与郡王才能再忆当年,回首你我走来这一路的艰难和荣耀。”
庆聿恭微微一笑,起身望着天子,数十年纷争在这一刻悉数化作过眼云烟,拱手道:“庆聿恭愿效犬马之劳。”
这是一句很平常很普通的承诺。
景帝这二十年听过太多类似的效忠之语,然而他的思绪已经回到二十四年前那个初春的午后。
那时候他是景国太子,庆聿恭则是军方无数悍将中的一员。
一句承诺,便掀翻一个庞大又腐朽的王朝。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景帝脸上的笑容愈发温厚,颔首道:“请郡王接任西路军主帅,为朕打下整个靖州。”
庆聿恭再拜,一字字道:“臣定不负所托。”
无需豪言壮语,唯有决然之诺。
一如当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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