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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徐回望,曾属于彼此的晚上。

红红仍是你,赠我的心中艳阳。

歌声响起,金秘书的粤语发音很标准,唱得挺专业,舞台动作也更自然。

不像小黄莺,记得她当初拿着话筒说话时,普通话里还夹杂着南通方言。

可李追远还是认为,小黄莺唱得更好听。

当初,正是小黄莺的这首歌,将自己带去了一条以前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当然,硬要强行找个现实理由也不是没有。

比如,小黄莺当初唱这首歌时倾注了感情,而金秘书,只想着早点走完白天的流程,好晚上去挖墓。

起初,鱼塘的水面没有丝毫波澜。

但等金秘书唱到:

“来日纵使千千阕歌,飘于远方我路上;来日纵使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

李追远身子晃了一下,他感到了一股困意,尤其是双肩处也隐约传来熟悉的森寒,颇有种老寒腿能预知变天的意味。

他知道,小黄莺正在听,似乎有按捺不住的迹象。

李追远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强行清醒过来,可不能在此时走阴。

“滴呜!————”

音箱里传出刺耳的电流音,在场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小孩子们开始尖叫,台上戏班子的人也都纷纷上前调试设备,可以看出,他们普遍既熟悉又生疏。

应该都是知道怎么操作和使用的,但平日里的使用次数,并不多。

设备都是老的,班子又最怕断了活儿,按理说不该如此。

李追远双手缓缓下压,悄悄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他不知道小黄莺能否看见,也不晓得她是否能明白自己意思。

可现在的情绪失控,只会让这群水猴子提前感到诡异以做好准备。

忍一忍,

等到晚上,再好好解决。

很快,

电音消失,设备也都恢复正常。

这种情况在当下表演舞台上挺常见,乡亲们先前还捂着耳朵难受,现在也都继续聊天说笑,没人离场。

金秘书拿着话筒对大家连续说着抱歉,然后背景音乐再度响起,重新唱起了这首《千千阕歌》。

她眼里流露出了不耐烦,要是说先前她还有些专业素养兜底的话,那么现在,她就是单纯地在敷衍进度,副歌部分干脆自己不唱,将话筒递向场下观众。

第一轮副歌时还有一些个外向的成年人以及闹腾的孩子,操着各自版本的粤语唱起来,可等到第二轮副歌她继续递出话筒时,现场就没人跟了,完全冷清了下来。

“唱啊,你唱啊。”

“你快点唱啊,唱啊。”

下面有人在催促。

金秘书依旧保持着职业笑容,把这首歌给混了过去,根本不以为意。

歌曲结束,金秘书将话筒丢给旁边的人,自己走到角落,和几个人说起了话。

一位打扮得很夸张的人上台,表演起了扑克牌魔术。

李追远跟着一群孩子,往台侧靠了靠,勉强听清楚了金秘书他们在抱怨怎么还不结束。

先前他就留意过,戏班子上下十个人,都带着同一种口音的普通话。

而这次席面,厨师以及负责洗菜洗碗上菜的也都是由村长代为出面请的本村人。

这也就意味着,这支水猴子,只集中在这组戏班子里。

不过,还有一处需要留意,外围,是否还有被安排去放哨的?

魔术表演结束时,李追远一边随着大家一起鼓掌一边身子往后退,离开了观看人群。

大胡子家门口的路旁,润生坐在三轮车上早就等着了。

李追远上了车:“润生哥,顺着这条小道上村道,一直往前骑,不要停。”

“好嘞!”

润生开始骑车,后头传来了谭文彬的声音:“等等我,你们等等我!”

村道上,三轮车在前面,后头跟着一个奔跑的大男孩。

这场景很富有生活气息,也能尽可能地避免引起警觉。

大胡子家西侧农田中间的电线塔上,有一个穿着灰白色工作服的电工正坐在上面。

这本该是个很正常的画面,但李追远是带着结果去反推找证据的。

他很快就发现这个电工的不正常,电工身边架子上挂着两个袋子,里面装的是食物和水。

可这里一不是崇山峻岭二不是渺无人烟,想吃喝时,可以轻松下到地面,真没必要带到上头去。

“润生哥,调头,去另一个方向。”

“好!”

三轮车调头时,谭文彬终于爬上了车,他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你们…你们不要丢下我。”

“彬彬哥,我们现在需要你。”

“真的么?”

等三轮车骑到大胡子家东侧时,远处又有一座电线塔出现在视野里。

“彬彬哥,你下去追着车跑。”

“啊?”

“哥,快点。”

见李追远不似在开玩笑,谭文彬马上跳下了三轮车,继续先前的样子,一边喊着“我还没上车呢”一边挥舞着双臂很夸张地追车。

车靠近了那座电线塔,上面也有一个电工,不过可能因为西侧那边靠的村道通大马路,他这里一侧则是村腹地,所以显得较为懒散,正斜靠在梁子上,手里夹着一根烟。

“润生哥,往南,去张婶小卖部。”

“好。”

往南途中,又见到一个人,只不过这人待遇有点差,他没有电线塔,只有一根电线桩,因此只能通过工具,把自己给挂在上面。

出于谨慎,李追远经过他后,还是继续往南来到张婶小卖部,买了点东西。

谭文彬要了一包小苏烟。

当然,是他自己掏的钱。

只见他扯开包装纸后很是熟练地撕下一甩,再剥开烟盒的一角,倒扣在掌心弹了弹,几根烟就落出了半截。

“润生,来一根?”

润生回头看了一眼,又继续专注骑车:“不抽。”

“小远哥,你要不要?”

李追远摇了摇头。

谭文彬只得自己咬了一根,拿出火柴用手掌挡着,点燃。

“嘶…呼…咳咳咳…呕!”

先是呛得连续咳嗽,再眼泪流出,最后到干呕。

看得出来,招式很华丽,估计脑子里模仿练习过多次,却不会抽烟。

谭文彬有些不好意思道:“有点紧张,想缓解一下。”

明明没人告诉他现在到底在做什么事,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但他却能给自己找到充足的代入感。

往北,就简单了,因为李三江家本就在大胡子家北边。

中途经过一个电线杆,杆上也挂着一个。

李追远现在可以确定,这四位电工,就是水猴子假扮的。

就算是农村电力设施检修,也不会一下子安排这么多人手而且还布置得这么密集,往往都是一位电工师傅一个人检查完一大片。

但除非有心,否则大部分人还真不会察觉出什么异样,大家早就熟悉了偶尔电线杆上会出现的电工师傅,而且也因为他们基本不是本村本镇的,也鲜有人会上去主动打招呼。

回到家,来到工房,李追远拿出纸笔,以大胡子家为圆心,画出了一个大概的农田、河流以及电线杆的草图。

润生和谭文彬一左一右把脑袋凑过来,也在很认真地看图。

平原地区农村,周围四个高点全有人,这还是已知明面上的,没发现的观察哨可能还有,或者白天没有的晚上又给加上了。

原本李追远还打算等入夜后,自己和润生带着器具偷偷摸摸靠潜入到大胡子家鱼塘边。

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了,白天人多还能遮掩,晚上村里路上基本没人,而且他们在挖墓时,外头放哨的肯定会更警觉。

李追远:“戏班子里有十个人,外围至少还有四个,算上丁大林和现在躺在医院里的那俩,这支水猴子的规模,快到二十了。”

“这么多人?”润生挠挠头,“我还以为这种活儿,一两个人干就可以了。”

李追远笑了笑,水葬之墓的盗掘难度本就更大,而且水系区域人烟一般也不会太过稀少,因此,水猴子们的规模普遍都比较大,主打一个快挖快走。

“润生哥,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晚上怎么潜进去不被发现。”

自己这边准备的手段,都是用来辅助小黄莺的,要是不能在旁边观察,根本就掌握不了动手时机,总不能小黄莺那边还没出场呢,自己这边润生就先和水猴子们干起来了。

要真这样,还不如现在就打电话报警。

“那个,小远,我们可不可以走这里?”

润生伸出手沿着图中的河流一路指了下去。

这条河距离大胡子家和鱼塘很近。

“走河里?”

“对,小远,我们可以在水面下走,走到这里后上岸,躲进草垛子里;呼吸的话,可以一人叼一根吸管。”

一开始,李追远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靠谱,但细想之下,居然又意外得可行。

润生力气大且水性好,更有着水下斗死倒的经历,十二杆阵旗加捞尸人套具正好可以给他足够配重让其在水下行走。

同时,上岸后的草垛子本就距离鱼塘很近。

唯一的缺点就是,自己跟着一起过去时,怕是得拿条绳子绑在润生身上,姿势会有点难看。

“润生哥,你的提议很不错,我们就初定这么办吧。”

得到了认可,润生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就知道,多看电影是有用的。

“不错,真是个很好的办法。”谭文彬点了点头,“所以,能告诉我,今晚究竟要干什么吗?”

“彬彬哥,等吃了晚席后,我就把事情都告诉你。”

“小远哥,你不会骗我?”

“不会。”

“行,我信你。”

晚席开得很早,五点钟就招呼大家入座了,菜也上得很快。

李追远再次带着谭文彬找到了李三江,一起坐下吃席。

李三江脸上中午喝酒后留下的红晕还没消退呢,摸了摸肚子,也不觉得多饿,就问坐在他边上的丁大林:

“怎么开席开得这么早?”

“三江侯啊,你知道的,我在国外,有时差的。”

“哦,这样啊。”

这理由很蹩脚,但眼下菜都开始上了,也就没必要再说什么了。

而且,厨房那边晚上上菜的速度也很快,热菜一盘接着一盘。

李追远知道,这都是为了早点散席,给晚上挖墓争取更多的时间。

席间,金秘书走到丁大林身边耳语了几句。

丁大林就看向李三江:“三江侯啊,你家里有没有灯笼?”

“灯笼?有啊。”

一些基本的红白事儿物件,李三江家是都有点备着,方便出租。

这里指的不是纸灯笼,而是能回收利用的。

“我们那儿的特殊习俗,乔迁夜家里屋顶上得挂上红白两串灯笼,可不巧,原本订的灯笼耽搁了,今晚送不来。”

“那算个啥。”李三江看向李追远,“小远侯,你回个家,叫润生把灯笼送来,再顺手帮人家给挂上。”

“好,我这就去。”

“吃完了再去,不急。”

“不饿哩,太爷。”

李追远下了桌,谭文彬夹了一个鸡腿也赶紧跟了上去。

他下午跑了步,消化得也就比较快。

上次亮亮哥跟自己讲述去白家镇的经历时,说起过白家镇门牌坊上挂着的两串灯笼。

这其实是有寓意的,红表人事、白代鬼话,红白灯笼高高挂,阴阳两路都不搭。

白家镇摆这个,是因其特殊性,白家娘娘们处于似人非人似鬼非鬼阶段。

水猴子们搞这一出,也是他们这一派传统之一,图个顺顺利利,阳间太平阴间勿扰。

不过,这倒是给了李追远一个新的想法。

回到家,润生已经将阵旗和捞尸器具拿白塑料布打包好,他上身还斜跨了一根捆带。

李追远知道,这是准备出发下水时捆自己用的。

“润生哥,计划有变,我找到一个更好的进入方式。”

“啊,小远,你打算咋弄?”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既然四周都有高点放哨,那我们干脆就不要想着出去了再进去。”

“还是没听懂。”润生摇摇头。

“我听懂了一点,但还想再听下去。”谭文彬手托着下巴,目露思索。

李追远对着他侧了侧头,这个动作润生看懂了,他直接把谭文彬举起来,强行带到了屋后工房,然后拿了一条绳子,将他手脚捆起来。

“不,不,你们不能这样,小远哥,你答应过要把事情都告诉我的。”

“嗯,我现在就告诉你。”

李追远在谭文彬面前蹲下,将水猴子和主穴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告知。

听完后,谭文彬脸上露出了无比亢奋的神情:“这么刺激!”

随即,他又挪晃了一下自己被捆着的手和脚:“但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彬彬哥,你爷爷是做什么的?”

“警察啊,我外公也是警察。”

“那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都可以,反正不做警察。”

“别说气话,叛逆期说的话都不准的,你以后肯定也是做警察的。”

“我才不要做…”

“堵上。”

“呜呜呜呜!”

润生很是麻利地给谭文彬堵住了嘴。

“润生哥,你刚听彬彬说什么了么?”

“他说他不…”

“他说他未来,一定会当警察。”

“哦,对,是的没错。”

“警察世家啊。”

李追远凑上前,伸手搂住谭文彬。

来不及去派出所抱牌匾了,抱抱你也是一样的,图个吉利。

等李追远起身,润生也凑过去,用力抱了抱,把谭文彬勒得都翻起了白眼。

“彬彬哥,我们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下次有机会遇到和善点的死倒,再带你去看。”

“就是就是。”润生帮腔附和,“人可比死倒危险多了。”

接下来,李追远就和润生一起,将东西放进灯笼罩内,然后扛着去了大胡子家。

此时,头批已经结束,二批正在吃着。

李三江和丁大林没落席,还在喝着酒,见润生来了,李三江就挥手催促道:“赶紧去帮人家挂上。”

“好嘞,大爷。”

润生和李追远上了二楼,二楼有处开盖的地方,旁边放着张梯子,从这里可以通向屋顶。

架好梯子,将东西扛上去后,润生开始将灯笼撑起,一盏一盏地串绳,然后依次点燃,顺了下去。

东侧是红,西侧是白。

做完后,李追远说道:“润生哥,我下去把梯子挪回去,你留在上面准备接我。”

“小远,不用这么麻烦。”

只见润生身子朝下一跳,双脚及时勾住边缘,整个人荡了下去。

然后抓住梯子,靠着腰部发力摆动,将梯子放回了靠墙的原位。

紧接再度发力,上半身回缩后双手抓住边缘,将自己一点一点地收了回来,最后再将盖子盖回,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李追远只得在心底再次感叹,润生这可怕的身体素质。

但这是人家天生的,羡慕不来;

就是不知道秦叔那种身上能长血腮下水的,是先天就这样还是后天练出来的。

近期因为坚持吐纳和扎马步,李追远觉得自己进步很大,可自己辛辛苦苦的日积月累,可能只是为了赶上人家的起跑线。

这时候,男孩心里生出了些许对天才的排斥与反感,凭什么?

“小远,万一他们到时候上来查怎么办?”

“润生哥,做什么事都有万一。”

“也对。”

本地的屋顶就是纯粹的屋顶,并不会成为人们的活动场所,因此平日除了房子漏水外,不会有人上来。

屋顶大部分区域都是斜铺的大红瓦,四边有小水泥墙围着,墙很矮,都不够人蹲着,因此李追远和润生只能选择趴着。

润生离盖口那儿很近,手里攥着黄河铲。

他那把铲子是经李追远修改过的,更大更沉开锋处也更长。

水猴子要是没来检查屋顶还好,敢推开盖口探出脑袋来,那等待他的就是来自润生的一记铲削。

右手轻轻捂住胸口,李追远感知到自己砰砰的心跳,他有点紧张,但更多的还是兴奋。

彬彬哥,我没骗你,这确实是好玩的。

之所以不带你,也是因为我不想提高意外概率,我还想以后能继续玩下去。

偶尔,李追远也会轻轻抬起头,他这里恰好对着鱼塘,戏班台子就在鱼塘隔壁,视野非常之好。

渐渐的,二批也结束了,大家纷纷开始散场。

李追远听到了李三江的声音,他喝高了,拉着丁大林的手不停嘟囔着:“好兄弟,一辈子!”

可以看出来,丁大林一直在敷衍,好不容易才将李三江给劝走。

原本应该是厨师帮厨以及帮工们吃尾席的,但他们都被发了红包,也被允许将剩菜带走,大家伙也就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喧嚣热闹的席,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戏台子上的大喇叭和音箱都被调高了音量,还在继续敲着唱着。

戏班子的人则全都下来了,他们没有去帮忙收拾碗筷桌椅,而是对屋子坝子以及四周进行起了检查。

金秘书拿起一个手电筒,打开,举起转圈。

很快,外围有六处高点上,也出现了手电闪烁回应。

其中有一处,就在河边草垛上头。

李追远心里暗道一声好险,原本计划中,他和润生从水下潜行上岸后,就会躲进这草垛子里,那就真是老鼠自己主动往捕鼠夹上跳了。

下方二楼阳台上,也传来了脚步声,有人在挨个检查房间。

李追远侧过头,看向润生,润生正用耳朵贴着地,手中黄河铲随时做好准备。

不一会儿,脚步声离开了,李追远顺着身前水泥小墙上的排水孔,看见他们已经在坝子上聚集。

看来,他们已经检查完毕,而且放过了屋顶,灯下黑,确实管用。

丁大林换了一身明黄色的道袍,手持桃木剑。

一张供桌被摆在了他的面前,上面摆着蜡烛和祭品。

丁大林开始做法,和李三江不同的是,丁大林的动作频率很快。

毕竟人家只是为了走水猴子开墓前的流程,而自家太爷有时候得照顾一下主家情绪,多表演一会儿好让主家觉得这钱花得值。

但不可否认的是,丁大林的动作和仪态,比自家太爷要标准专业得多。

颇有种白天金秘书和小黄莺唱歌时的差距。

李追远愣了一下,用手揉了揉自己眉心,自己这是在瞎联想什么呢。

仪式完成,丁大林没脱下道袍,而是将桃木剑换成一只罗盘原地转圈看着。

这罗盘通体紫色,很大,上面雕刻镶嵌也是极其丰富,而且跟涉外酒店的挂钟一样,大圈外带着一排小圈,分别代指不同地区时间。

李追远抿了抿嘴唇,和这紫色罗盘比起来,自己特制的那个,就差太多了,每次使用时还得自己心算校正。

此刻,金秘书带头,总共十个水猴子,全部单膝跪在丁大林面前。

丁大林盯着罗盘,缓缓举起手:

“吉时已到,开工!”

所有人单手举起,口中整齐默念着什么,念完后就起身,分开忙活。

水墓比之传统土墓的优势在于,空军概率低。

但水墓比土墓更难盗,危险系数也更高,凡是这样的行业,都会衍生出很多繁复的仪式礼节,不仅是为了敬鬼神,更是给自己加强点心理建设。

戏台子下面被搬出来不少东西,一眼可见的是两台抽水机和一台柴油发电机。

另外还有类似绞索圈的东西,有俩人正有条不紊地搭建架子。

时代在发展,水猴子们的盗墓方法,自然也在进步。

抽水机的动静被喇叭音箱给掩盖,水管子通到旁边河里,很快,鱼塘水面就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润生这时也挪了过来,反正盖口那儿已经没风险了。

“小远,啥时候需要我下去插旗,跟我说一声。”

“嗯,还早。”

插旗的契机,在小黄莺和水猴子们对上时,只有他们混乱起来,自己和润生才有趁乱跑外围布置的机会。

鱼塘开始见底,露出了底部的烂泥,还有很多已经死烂的鱼蟹。

水猴子们发出了笑声,他们认为自己距离目标更近了。

但李追远清楚,但凡一座小鱼塘里住着一头死倒,这里头的水产就别想养起来。

因此,这种场景,还真不是那座主穴引发的。

有五个水猴子穿着防水服下了鱼塘,他们手里拿着可以缩放的铁杆,对着地面下刺去,然后再将铁杆取出,从特定高度的夹层里,取出泥土。

丁大林坐在鱼塘边,罗盘早已被放在一边,现在他手里拿着是一个海碗和一只木勺。

取来的深层土被依次拿过来,倒入他的碗中,他拿起木勺品尝起来。

“妈耶,小远你看,他居然在吃泥。”

“嗯,我看到了。”

李追远有些不理解润生为什么这么大反应,毕竟吃泥虽然奇怪,但比起吃香的你,还是要正常多了。

吃泥这一举动,书中虽然未有相关记录,但李追远还是能看懂其意图,应该是辨位的一种方式。

丁大林尝一口,就摇头,且连续五次都是摇头。

水猴子们则继续开始选位置开始刺入,然后继续提供新泥。

终于,丁大林尝了后点头了,伸手指了指那个位置。

大家拿起铲子开始挖掘,挖出一个土坑后,又拿出一块块钢板开始捶打嵌入,钢板之间还有锁扣,入土后全都搭上。

完成后,绑上绳索,连接到铰链机上,机器开始转动。

一大块土方就被掘出,一直拖拽到了鱼塘外。

用挖掘机太显眼,这玩意儿就起到了挖掘机的效果,另外,等会儿触及到墓葬时,还能用它来暴力开盖。

打盗洞什么的,过于费时费力,除非乔迁宴办它一整个月。

李追远知道,没用雷管不是因为他们善良,纯粹是条件不允许。

可就算是眼前这种方式继续开挖下去,对墓葬的损害也是极大的。

他们只想早点打开墓穴,拿出里头最值钱的东西,然后赶紧跑路,销赃国外。

钢板片的挖掘再配合人工,一个很深的坑洞很快就呈现出来。

得亏李追远现在是在楼顶,换其它位置,根本就不可能看见这动工细节。

润生小声问道:“小远,小黄莺难道不在家?”

李追远摇摇头:“应该是在家的。”

下午自己还感应到了小黄莺在听戏。

“小远啊,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她看这么多人来她家,她怕了,然后溜了?”

“这…”

李追远也不确定了,因为事实就是,水猴子们都进展到这一步了,还没丝毫异变发生。

《江湖志怪录》里就描述过,死倒基本凭本能行事,但高级死倒,是会诞生智慧的。

这群水猴子人数多,且很专业,避其锋芒也是正常。

可李追远还是不认为,小黄莺会就这么跑了。

“挖到了,挖到了!”

“找到了,看见了!”

坑洞下面的水猴子脑袋上戴着安全帽,帽子上还有灯,正十分兴奋地欢呼。

李追远也看见坑洞里头,挖出了一个圆弧顶。

因为上面的淤泥没被清理,所以看不清楚本色,但从造型上,很像是庙宇的塔尖。

李追远内心猛地一震,居然不是寻常水葬墓穴。

水葬里,分很多种类别,最容易犯忌讳也是最棘手的,就是这种庙墓。

因为它的存在,往往是古人为了镇压某种邪祟。

可以说,其它墓,出事儿的概率其实并不大,而这种墓,则是不出事儿的概率并不大。

就像是前阵子在河工上挖出的白家娘娘神像,其原本作用,也是为了镇压,结果锁链一砸开,怪异的事当晚就发生了。

而白家娘娘的那座一人神像的小庙,和眼下显露出的圆弧顶,根本就没可比性了。

这似乎,真的是一座塔,而塔身结构,最顶端往往最小,那么其整个的规模,又到底有多大?

吃惊的当然不仅仅是李追远,作为现场第一责任人,丁大林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很是难看。

他顾不得自己年纪大,进了坑中,拿着手电筒开始抹开淤泥,观察着细节。

随即,他似乎发现了什么,身子抖了抖,目光扫向四周其它水猴子,摆了摆手。

金秘书也跳了下来,问道:“怎么了?”

“这是庙墓,不能开。”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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