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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两个字刚要吐出。

突然,金銮殿外传来一声悠长的“急报”声。

饶是殿门闭合,亦可听闻。

群臣一怔,徐贞观也皱起眉头。

如非要紧事,宫中侍者绝对不会在上朝期间来报信。

“去看看。”女帝朝身旁站着的“女宰相”吩咐。

莫愁“恩”了声,立即走下台阶,飞快从侧门朝殿外去了,没过一会,莫愁返回,道:

“陛下,是从滨海道发来的军中急报!”

滨海道?军中急报?

徐贞观微微变色,忙道:“宣!”

殿门缓缓打开,一名禁军侍卫披甲入殿,单膝跪地,不敢抬头:

“启禀陛下!滨海道军府副将元吉与知府栾成署名,送回京中急报,涉及赵少保抓捕逆党匪首一事!”

徐贞观眸子一亮,下意识朝前走了几步,眼中透出喜色,隐晦瞥了下方的李彦辅一眼,只见老相国明显一愣,似没料到这般巧合。

才问了,那边就有了结果。

而既然千里送急报回来,必是有了收获。

群臣微微骚乱,都投以好奇视线。

徐贞观嘴角笑容已经浮出,按理说该亲自先行过目,但想着方才李彦辅的告状,她心中升起恶趣味,便道:

“急报内容为何?当众宣读给众卿一起听吧。”

“是!”

那名禁军应声,撕开密报信封,抽出内容,先匆匆浏览了下,明显愣神了下,却又不敢抬头,只好硬着头皮道:

“滨海道知府栾城、军府副将元吉启奏陛下。”

“赵少保入奉城,查明紫衫道人卢正醇…予以斩首…以其为诱饵,奇袭逆党总坛…”

“…紫禁山庄山体崩塌,逆党匪首庄孝成疑与赵少保以及所率部下,坠落悬崖…尸骨无存…”

“…后挖掘出残肢与物件…汇同抓捕逆党一百余人,押送赴京,不日抵达…”

金銮殿上,蓦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奏报开头时还并无不妥,而等听到赵都安与庄孝成坠落山崖,埋葬于山石崩塌,只找出残肢断臂时。

满朝文武如同被下了定身咒,所有人都愣在当场。

袁立嘴唇微张,似乎没有听清。

董太师似在走神,双目失去焦距。

李彦辅眼角一点点扩大,瞳孔收窄,同样被这个消息惊到了。

“赵都安…死了?与庄孝成同归于尽?葬身山崖?”

大殿门口,站在禁军附近的莫愁也定住了,她只觉脑子嗡的一下,心中生出强烈的不真实感,与荒诞的情绪。

那个讨人厌的家伙…死了?就这么死了?

莫愁突然心生不妙,猛地抬头,视线望向群臣尽头,高台上的龙椅前方。

那一袭身披龙袍的女帝身影。

肉眼可见的,徐贞观浑身僵直,珠帘后的一张带着笑意的脸孔霎时间惨白,如同被抽干了精气。

然后…

这位天人境强者突然…踉跄了下…

没能站稳!

徐贞观朝后退出数步,只觉头晕目眩,天旋地转,她浑身无力,下意识扶住了龙椅的扶手,眼眶中,一滴泪珠近乎本能地,无意识地落下。

继而,大虞女帝用最后的理智,竭力压制住纷乱的心绪,吐出两个字:

“退…退朝。”

群臣散朝。

当满朝文武步履匆匆,神色或忧或怒或空洞或喜悦暗藏地走出宫,关于赵都安与庄孝成同归于尽的消息,以恐怖的速度,于官场疯传。

诏衙。

总督堂内,马阎今日没有上朝,按照日常习惯,坐在堂中批阅各堂口奏报。

忽然,堂外一道身影急匆匆跑过来,赫然是曾与赵都安打过交道的百户周仓。

周仓气喘吁吁,神色凝重,三步并做两步奔跑进来,过程中险些被门槛绊倒。

“督公!督公!出大事了!”

马阎隔着门就听到喊声,放下手中的纸笔,疑惑地看到周仓连门都没敲,直接闯了进来。

“发生何事?如此惊慌?”马阎起身皱眉询问。

周仓先喘了两口气,才道:“今日早朝…”

“早朝?今日朝中并无大事发生,有什么令你这般失态?”马阎疑惑。

周仓摇了摇头,伴随着摆手,说道:

“不是,不是早朝…诶呀,是早朝…不重要!是滨海道传来急报,赵都安,赵少保和庄孝成同归于尽,死啦!”

死了…死了…赵都安死了…

马阎脑子懵了一下,怔怔出神:“你说…什么?!”

赵宅。

今日一早,主母尤金花便拽着女儿起床,指挥府上的下人大扫除。

恩,主要是按照习俗将府上所有的被褥和沐巾等在院中晾晒。

“娘,这大冬天晒什么被子?”

赵盼抱着小京巴犬,嘟着嘴在屋檐下吐槽。

在她前方,整个院子里都被架上了一根根长竹竿,下人们正穿行其间,将被褥搭在上头。

尤金花在其中指挥,这会走过来一根手指头戳在了女儿额头上:

“难得这么好的天,不晒晒被子,都长虫了。再说了,等你大哥回来,总得有暖呵呵的被子盖才好。”

“…那不如买一床新的…”赵盼弱弱顶嘴。

尤金花就很气:“过两天好日子就不知道节俭持家了?你大哥的钱是好赚的?不还是得跑那么远出差?拼死拼活?”

“我不是那个意思…”赵盼叹了口气,正要转身离开。

忽然院子外头传来撕心裂肺一声哭喊:

“夫人呐!小姐啊,不好了!大郎没了!大郎没了啊!”

院中所有人一怔,同时望去,只见门口赵家的老管事跌跌撞撞跑进来,满脸泪痕,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

隔着漫天飘舞的五颜六色的被单、被罩,将听来的消息哭喊了出来。

赵盼呆住,怀里的小狗滑落掉在地上,京巴犬痛呼一声,却似感应到了气氛不对,夹起尾巴不敢叫唤。

大哥没了…没了…少女脑子嗡嗡作响,只觉眼前那些床单瞬间失去了色彩,变成了黑白色。

她扭过头,下意识看向娘亲,却只看到尤金花一张脸苍白如纸,径直软倒在地上。

“娘!”

“快叫郎中!”

赵家一片大乱。

天师府。

深处的小院内,大榕树在这冬季依旧苍翠欲滴,连带整个小院中花草芬芳,仿佛与外界压根不处于同一个季节。

身材高大,眉目狭长的老天师张衍一坐在藤椅中,翻阅着手中那卷玉简天书。

忽然心中一动,望向院门。

片刻后,院门吱呀自行打开,一名神官小跑进来,恭敬地行了一礼:

“启禀天师,刚收到消息,赵都安与庄孝成在滨海道奉城坠落悬崖…尸骨无存…”

张衍一皱了皱眉毛,面色透出疑惑。

他的右手缓缓覆在面前的玉简上,双眸闭合。

继而,玉简上的一枚枚金色的文字挣脱天书束缚,人立而起,如同一群小人一般在玉简平铺成的“大地”上奔驰,欢呼争吵,彼此更换位置。

乱象持续了好一阵,小人一般的文字们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新家”,纷纷融入玉简。

天书竟然通过文字的重新排列组合,变成了一篇新的文章,赫然是对这件事的占卜结果。

张衍一睁开双眼,扫视天书文字,眉毛微微扬起,似乎笑了笑,嘀咕道:

“滑头。”

旋即,他不甚在意地摆摆手:“知道了。”

报信的神官不敢再问,就要退去,忽然被老天师叫住。

张衍一想了想,说道:“等下陛下若来,便说我在睡觉,不见外人。”

神官愣了下,点头道:“谨遵法旨。”

皇宫,女帝寝宫外。

莫愁双手提着裙摆,脚步飞快地沿着绵长的走廊奔行而来,沿途一名名女官纷纷行礼,她都没有任何停留。

直到来到寝宫门口,她才停下脚步,小心地轻轻叩门。

“进。”

听到屋内的声音,莫愁松了口气,双手推开门扇,迈步进入。

关门后,又往前走了两步,掀开了阻挡寒风的帘子。

温暖的小厅内,博古架,书画,盆景,绿植妆点各处。

女帝换下了龙袍,恢复了一身白衣,黑发如瀑的打扮,她此刻静静地坐在茶几前,望着对面大花瓶中的修剪的极好的绿植出神。

她白皙绝美,恍若天上仙子般的脸蛋上没有什么表情,平静异常。

唯有那微微泛红的眼眶,才透露出此刻的女帝内心远不如外表平静。

“陛下?”莫愁小心翼翼问道:

“您龙体可还…”

“朕没事。”徐贞观声音也很平淡,似乎真的从哀恸中恢复了过来。

但莫愁却不敢掉以轻心,她清楚目睹了女帝在金銮殿上何等失态,而记忆中,她上一次失态还是三年前的玄门政变后。

“奴婢已经派人去警告各大衙门,不得谣传,讨论…奉城之事,那军中急报写的太过简略,且还不知真假,若传开只怕会引得有心人不安分…”

莫愁小心翼翼说道:“奴婢斗胆行此安排,陛下若觉不妥…”

“你有心了。”

徐贞观收回视线,转回头,朝她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莫愁愣了下,她小心地走到女帝身边,试探道:

“陛下您…”

徐贞观看出了她的想法,轻声说道:

“你觉得,赵都安是个很容易就死掉的人么?”

“呃…”莫愁迟疑了下,道:“赵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军中也或有误报…”

徐贞观摇摇头,她视线飘忽,好似望着南方:

“他离开京城前,朕送了他一枚传送宝珠防身,若遇危险,只要捏碎,就可挪移至千里外。

朕在想,如栾成的信函所说,在那紫禁山庄上,他是否有机会捏碎宝珠呢?

应该有的吧,毕竟…他上次出京,被大净和尚偷袭时,都知道将传送法器贴身存放…他这么怕死的一个人,会毫无准备吗?”

莫愁一愣,她终于意识到女帝并非悲伤过度:

“陛下的意思是…赵大人乃是…假死?”

ps:七千字章节,明天继续尝试大章。

感谢蓝色最美之球的五百赏,剑心京都大火的五百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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