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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军自西而来,出岚山河谷,在这段南北流向的桂川河流中,处于岚山东侧的山下平原。
这样布阵,跟当年诸葛武侯出岐山是一样的道理,在山谷出口建立大营,即便真有万一,也可以从容退守,不至于被敌人追的连个落脚点都没有。
兵家未虑胜先虑败,便是这个意思。
而幕府联军,则是自京都西部的嵯峨野而来,嵯峨野位于岚山北方,盘踞在小仓山东麓,本是荒野,但由于贵族们在此欣赏红叶、玩耍游船,田园和竹林的景色逐渐扩大,此时已是寺院林立,不久前后龟山天皇就是从这里逃走的。
同样,幕府联军把大营建在了嵯峨野的丘陵下,目的跟明军也是一样的,万一战败,还能逃回来稳住阵脚。
双方隔着桂川,营垒连绵数十里,此时,都已经整顿好兵马,出兵列阵。
苍穹中长风如刀,割破了天边厚密的云层,露出了下面暗流涌动的战场。
明军的帅旗下,成国公朱能屹立如山,明光铠在阳光中闪着凌厉的光芒,他目光如炬,扫视着周围将领。
副帅曹国公李景隆静立一旁,面容沉静,嘴角却紧紧地抿着,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太子朱高煦则是一身戎装,英气逼人,他作为先锋,早已是跃跃欲试,只待一声令下,便要领着明军的具装甲骑冲锋陷阵。
李远、刘才、房宽等步骑兵将领也各自准备着,他们的脸上倒没什么表情,这些将军都是打老了仗的,靖难时期规模比这大的仗可不在少数。
平安此时不在帅旗旁,现在他作为火器部队的指挥官,正仔细巡阅着后方,让火铳手们仔细检查着手中的火铳和弹药。
明军阵列之外,是四万倭军仆从军,菊池氏、相良氏、伊东氏、大内氏、山名氏的纹章旗帜在风中飘扬,明军这时候把他们扔到了两翼压住阵脚,不敢把他们放在前面。
原因也很简单,这群仆从军如果在两翼崩了,那就会自动逃散开来,不会影响到明军,而如果这群人在前面被幕府联军辗轧过来崩了,则会直接倒卷到明军阵前形成反推.到了那时候,明军就不得不先把他们宰了然后再面对幕府联军,反倒浪费火力,并且严重影响了明军的打击效率。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明军是不可能放开阵线让这些仆从军回来的。
因为在这个时代,哪怕明军是冷热武器混编的部队,在十几万人的会战中,依然需要保持严格的阵型,才能让军队有组织地接受指挥,这种规模的会战那就是人山人海,士兵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严谨的阵型,没了阵型,再精锐的老兵都只能陷入到被人群裹挟践踏的慌乱之中无法立足,更别说反击了。
古往今来,无数的败仗都是因为阵型被敌人冲散,军队在慌乱中失去组织抵抗的能力。
而且,仆从军是倭军,幕府联军也是倭军,就算有条件放开缝隙,明军也不可能分得清楚最后进来的到底是仆从军的后部还是幕府联军的前锋。
所以对于明军来说,现在不是攻城,而这些仆从军在正式野战里,连当炮灰都不够资格。
幕府联军的高层们,未必没有想到这一点,而幕府联军不存在这个问题,表面上是各家的联军,但多年以来幕府都是这么组织作战的,协同配合程度很高,所以一加一减,相当于明军真正能用的,也只有那算上辅兵拢共的十万人,同样算上辅兵,幕府联军的兵力优势,则比纸面上还要大,虽然没达到2:1,但是也差不多了。
朱能的声音在帅旗周围回荡:“诸位,今日一战,非同小可,幕府联军兵力雄厚,但我们也有我们的优势,我军火器锋锐,且具装甲骑精锐程度远胜幕府联军,太子殿下勇冠三军,率领铁骑直捣黄龙,定能在关键时刻给敌人以致命一击。”
李景隆接过话茬:“倭军逊我军多矣,诸位皆是能征惯战之将,只要能合理调配兵力,发挥我军优势,必能击败当面倭军。”
众将闻言纷纷点头称是,心中的疑虑也稍微减轻了几分。
明军的将士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只待战鼓擂响便冲锋陷阵、浴血奋战。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场硬仗、恶战,但明军毕竟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哪怕不是明军序列中战斗力最强的备倭军,可只要他们团结一心、奋勇杀敌,胜利终将属于明军。
乌云愈发厚重了。
姜星火看着天空,始终没有说话。
“老师在想什么?”朱高煦系紧刚才摘下来的兜鍪后,扭头望向姜星火。
姜星火看着恍若金甲战神一般的朱高煦,努了努嘴开口道:“想我这些年的谋划。”
多年谋划,如今终见靖扫倭奴之日,姜星火心中激荡,自是难以分说。
可眼见着双方三十万大军列阵于野将要一决生死,姜星火的心头,又升起了几分不真实感.所有的一切,真的被自己改变了。
“君不见,书生婆娑翰墨场,穷年力学攻文章,晓窥芸阁明窗静,日短暮续青藜光。
倚马万言犹不足,夜光之珠混鱼目,不如三尺剑苍芒,挥之旦夕易陵谷。”
“君不见,丈夫四海同辽廓,谈天雄论摧山岳,宁愿一死不脱缨,安能局蹐居丘壑。
闻道四夷多未格,拥裘谁画平原策,负弓愿请向前驱,直挽银河洗兵甲。”
朱高煦听得清楚,前一句是说姜星火自己,后一句则说的是他。
他咧开大嘴笑了笑:“当年李世民一战擒双王的时候也就是个秦王,老师且看俺马踏京都擒了那两个南北狗皇便是。”
“好一句‘也就是个秦王’。”
姜星火不禁莞尔。
不过周围的将领反而被朱高煦的豪气所感染。
“古来天下多少事,决于铁甲大马之上也!”
朱能拔出腰刀,重重劈下。
“——进军!”
霎那间,擂鼓之声如雷暴骤风,响彻平野。
而在远处,幕府联军更是规模庞大,十七万大军的声势震天动地。
室町幕府将军足利义持同样在幕府将军的大旗下,畠山基国、斯波义将、赤松义则、一色满笵四位大将分列两旁,他们的气质或阴鸷、或狂傲、或沉稳、或狡黠,但都无一例外地散发着强烈的战意。
此刻,在这风云汇聚的战场上,一场关乎两国命运的大战正式拉开帷幕。
“咚咚咚——”
幕府联军的鼓声亦如同惊涛拍岸,震荡在两军之间的桂川中,河水也跟着激起千堆雪花般的白浪,似是有所感召一般。
“呜~~~”
号角声响起。
两翼的幕府联军,也开始缓缓向前移动,他们排着不算整齐的步伐,踩碎树叶、踏碎青草,正在慢慢地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正如同运动需要热身一样,打仗也是如此,三十万人规模的会战,注定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分出胜负,因此在漫长的鏖战中,如何调整好自己的身心状态,就成了老兵和新兵的区别之一。
军阵不算整齐,速度更谈不上快,但随着行军的进程,慢慢地,一种协同性就开始出现了,伴随着“吱呀吱呀”的声音,仿佛脚步开始统一。
这一批幕府联军从南北朝末期开始,协同作战已经进行了二十多年,经历了应永之乱、明德之乱等一系列大型战事,可以说协同作战的能力已经磨合的相当到位了。
或者说,放眼整个世界,目前这支幕府联军,战斗力也是排的上号的。
虽然姜星火仇视倭人,但却从未小看他们。
两军相隔还有二十里,中间还隔着桂川,有许多人在走路,而且越走越快,越走越急促。
但很快,在令旗的指引下,中间的行军速度慢慢放慢下来,每个人的眼神,变得愈加炽热。
起飞的明军飞鹰卫指挥官霍飞从上空中俯瞰,一时间不由得面色凝重。
幕府联军展开了十余里的阵型,这时候竟然直接拉平了。
不要小看这一点,普通军队由于体力、装备、速度、命令传递的差异,是根本不可能做到有意识地协调一致拉平战线,不给敌人露出突出部的。
“哈——”
他们忽然爆发出一阵呐喊,那些穿戴盔甲的倭寇,也举着盾牌和刀剑,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停顿住了。
刹那间,十七万幕府联军用一个个方阵形成了一道宏伟的铁幕!
这就是幕府的精锐,这就是倭国最强悍的军队!
而幕府联军打的主意非常简单,那就是等明军过河!
他们是防守方,身后就是京都,完全不用着急,而明军不同,明军不过河的话在岚山大营固然安全,可想要击败幕府联军却是痴心妄想,而且明军远道而来,就算补给准备充分,运输也是大问题。
所以,幕府联军更耗得起。
而明军,显然不想拖了。
“报告,前方斥候回来禀报,明军主力已然全数出营列阵。”一员倭军武士策马飞奔,跑进了幕府军斥候官佐藤义之的旗帜下,单膝跪地恭敬地禀报道。
“明军有多少人,具体有何动向?”
佐藤义之骑在从朝鲜进口的矮马上,低头问道。
“明军大约有十五万左右。”那武士答道。
佐藤义之眉头皱了起来:“动向呢?”
武士低头道:“还在查,据斥候侦察所知,明军大概是倾巢出动了,应该是要与我们决战。”
佐藤义之又道:“多派斥候,继续探听情报,把明军各部的旗帜都探查清楚,还有菊池氏、相良氏、伊东氏、大内氏、山名氏的部队都在什么位置,探清楚了再来报。”
“哈依!”
武士领命而去。
在这一片平原上,双方的轻骑正在疾驰交错,双方的斥候都在侦查对方的动静。
不过明军在这一点上,显然是更有优势的一方,因为目前的天空中虽然云层比较厚,但还没有下雨的迹象,热气球在天空中对地面的战场情况,可以说是一览无余了,尤其是明军的飞鹰卫还标配了最新的高倍数望远镜。
不过唯一称不上缺点的缺点,就是信息的传递并不及时。
比如幕府军如果压箱底的“御马回”精锐骑兵出动,被明军的热气球所侦测到,那么前方的战场侦测热气球必须下降到同一高度,然后给后方“观测热气球的热气球”打旗语,然后再把旗语传递的简单指令进行双向核实后,由“观测热气球的热气球”再给更后方“观测观测热气球的热气球的热气球”打旗语,情报用笔写下来,顺着后方“观测观测热气球的热气球的热气球”的绳子扔下去,再送到主帅那里。
也就是前线热气球甲→中继热气球乙→后方热气球丙→主帅。
军情必须保证绝对准确,这个过程为了确保不闹出“我说城门楼子,你说糟老头子”这种笑话,双方必须让观测手和旗语手进行双向核对,这种双向核对要进行两遍,再算上双方降低或上升高度的时间,一个简单的讯息传递,哪怕是训练有素的飞鹰卫,也得要个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的时间,对于冷兵器时代的战场来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了。
不过,哪怕过程如此繁琐,拥有制空权,也比没有要强太多。
道理很简单,现在飞鹰卫传讯需要一炷香的时间看起来很慢,但实际上,如果没有飞鹰卫从天上侦查情报,那么可能敌人调动结束,运动到了相当接近你的位置,你都永远发现不了。
但飞鹰卫是代替不了地面斥候的,因为地面斥候除了侦查敌人的情报以外,还有一项重要的作用,那就是屏蔽战场信息,不让敌人的斥候侦查到情报。
譬如眼下的桂川战场,双方三十万人,正面列阵十余里,而斥候就要撒出双倍乃至三倍的距离,来警惕对方是否有从其他地方进行绕后偷袭的部队。
而斥候之间的交锋,往往是最为残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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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桂川下游的茂密丛林中,一支轻装的明军斥候队伍正悄然穿行,他们带队的是总旗杨富田,出身南军,经历过东昌、藁城、夹河等战役,是一个经验丰富且直觉敏锐的斥候。
他带领着这支精干的队伍,负责侦查幕府联军左翼(明军的右翼)的动向和搜集情报,他们已经距离主阵线有一段路程了。
杨富田身着一袭有别于普通明军的深色衣袍和牛皮甲,腰间悬挂着锋利的短刀,身后背着弓,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不断扫视着周围的丛林和河流,寻找着任何可能的敌人踪迹。
身后的斥候队员们也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这些斥候的动作轻盈而迅速,仿佛一群在林中穿梭的幽灵。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丛林的宁静。
杨富田立刻挥手示意队伍隐蔽,他们迅速策马绕到了另一侧茂密的灌木和树丛中。
马蹄声越来越近,一队身着日本武士铠甲的骑兵出现在了视野中,他们的将领是一位身材魁梧、面容狰狞的武士,手中握着一柄长长的太刀,正是倭军的斥候将领佐藤义之。
正面的倭军斥候,在与明军斥候的对抗中,很明显地落入了下风,因此,他被迫亲自带队从南侧绕行,侦查明军的动向.没办法,倭军既没有热气球也没有望远镜,除了人工侦查,别无他法。
而且,佐藤义之还肩负着给倭军奇兵探路的任务。
因为倭军是本土作战,而京都附近有很多寺庙,所以一支倭军奇兵,就藏在了不远处的向西寺中。
佐藤义之带领着他的骑兵队伍沿着小路迅速行进,他们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佐藤义之忽然勒马停下。
他的余光刚才扫到了地面上似乎被从此打扫过的某些痕迹,再看看另一侧被砍下来一块的带叶树枝,佐藤义之意识到了什么。
就在他要说话的时候。
突然,一声呼啸的箭矢划破了空气,一名他身边的倭军斥候应声落马。
倭军斥候立刻意识到他们已经陷入了敌人的伏击,在查明方向后,佐藤义之大吼一声,挥舞着太刀冲向了明军斥候的藏身之处。
明军既然被察觉出了刚才匆忙遮掩的痕迹,这时候也不再躲避,纷纷从藏身发起攻击哪怕是在树丛中,他们的弓箭精度也很准,很快就给倭军斥候造成了一定的伤亡,然而倭军斥候骑兵队伍人数众多,也算是训练有素,他们迅速下马组成了战斗队形,手持弓弩向明军冲了过去。
在激烈的互相射箭中,明军斥候队员们展现出了顽强的战斗意志和出色的技战术水平,他们靠着丛林地形开始牵着马匹且战且退,但由于人数上的劣势,明军开始逐渐被倭军拉进了距离。
“不能再打了,撤!把情报传递回去,这里遇到大队倭军斥候太反常了,八成是敌人要从南侧绕后。”
杨富田咬了咬牙说道:“我殿后,伱们撤。”
大家沉默了下来。
“我留下!”
“我也留下,若是回不去就给我妻儿带封信,在我帐篷里。”
这时,刘兴祚和李忠站了出来,刘兴祚是一位身材魁梧的勇士,而李忠则是一位机智过人的斥候。
刘兴祚挥舞着一把巨大的斧子顶在最前面,每一次挥斧都伴随着敌人的惨叫和倒地,为明军的撤退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刘兴祚大声道:“诸位兄弟快走!明年给我烧点纸,我刘某人在这里谢谢兄弟们了!”
“好汉子!”
“快走!”
李忠弯弓搭箭又射杀一名倭军。
“你放心,我们会照顾你妻小的。”
杨富田拱手道:“拜托诸位了!”
随后明军斥候收拢马匹和受伤的同僚,在刘兴祚和李忠的掩护下,明军斥候队伍从丛林的另一侧成功撤离了战场。
而两人边打边走,却愈发深入丛林了,并且还无法携带马匹一起移动。
刘兴祚又砍杀了一名冲上来的倭军,随即在树后躲避箭矢,他还有闲心问李忠:“你怎么没走?你不怕死吗?”
李忠手上连珠箭接连射倒倭军,一时压得倭军不敢上前,咧嘴笑了笑:“汉家儿郎,哪有怕死的?这不比死在内战里强多了。”
“再说了,谁说一定死在这?”
李忠大喝道:“听我的,等我喊你跑,你往东边的跑,我这里还有发烟罐。”
李忠很机敏,他迅速观察了周围的形势,找到了一条可能得撤退路线。
那就是向远处的佛寺跑。
李忠扔出明军新给斥候列装的发烟罐,这玩意主要靠氯化铵作为发烟剂,是工坊按照姜星火指导尝试制碱的副产品,原材料不太好制备,而且体积偏大,所以只能小批量生产,但拿来给斥候小队用倒是完全可以。
“不好!”
佐藤义之面色一变,向西寺可是还藏着一支奇兵呢!
而李忠掩护着刘兴祚开始在丛林里向佛寺方向跑,同时还不忘留下一些标记和陷阱,以迷惑和阻击敌人的追击。
——————
而在正面战场上。
当双方接近到目视所及范围内,清晰地观测到对方军阵的动态。
在明军距离河流近百步左右,倭军距离还有好几里的时候,明军前军停止了进军,而倭军也开始减速,双方互相警惕着。
明军前军,李景隆等一干将官骑在马上,身穿铠甲,手按着腰间的刀柄,目光凌厉,紧盯着前方的倭军大营。
这是一次真正的正面对垒,双方的兵力加起来到了三十万人的总人数,在战场周围所有位置都有斥候遮蔽且中间有一条河流的情况下,几乎没有什么奇袭可言,更没有半点花架子,只凭借双方的战术素养和军械优劣决定胜负.这一点双方都深知,谁都不敢有丝毫大意,冷冽的杀气所凝成的气氛甚至让人连呼吸都屏住了。
“倭贼的阵形似乎有说法,五个大方阵摆在前面。”
“嗯,看见了。”
“副帅,我军要不要趁敌人立足未稳发起突袭,直接冲破倭寇防线?”
李景隆摇了摇头道:“不用着急,前军先按计划搭浮桥过河,看倭军来不来,若是来就用火炮轰,若是不来,我军则可从容渡河。”
实际上,在十万明军面前,莫说桂川这种小河,就是真正的大江大河,也真就不算什么阻碍。
以明军的舟桥水平,随军都携带着大量的器械,更有专业的工兵,在桂川上架起来几十座浮桥也不过是须臾之事罢了。
而且明军还有最重要的倚仗,那就是火炮。
明军的野战火炮,比当面幕府联军的砲车要轻便的多,准头、射程和威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因此,明军根本不怕传统意义上的“半渡而击”。
只要你敢来,那火炮就可以隔着河跨射。
待彻底确定好桂川的水文条件后,负责指挥前军的副帅李景隆一声令下。
“渡河!”
众将都露出了欣喜之色,这些备倭军早就憋坏了,在山东那几年一边训练两栖登陆,一边忍耐着砍死这些倭奴的冲动,就怕打草惊蛇,导致计划出岔子,而现在总算是要发动进攻了。
当面的幕府联军。
畠山基国问道:“要前进来阻挡明军前军过河吗?”
“不行。”
斯波义将想都没想就否定了,但他为了照顾对方的面子,直接给出了答案:“虽然看不见明军前军后面有什么,但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火炮明军把火炮放在了前军和中军之间,只有这样,明军才敢从容渡河。”
“说不得明军就吃定了我们这么想,才会放他们从容渡河。”
这就是到底是不是“我预判了你的预判”的问题了.
“试试就知道了。”
足利义持这时候紧紧攥着缰绳,咬着嘴唇说道。
是了,实践出真知,其实与其在这里猜来猜去,还不如上去试试。
很快,畠山基国就带着两千骑倭军上去掠阵。
“敌袭!敌袭!”
工程兵听到前面明军的高呼,顿时有些骚动了起来。
但很快他们就安心了。
“轰!”
明军的炮弹打了过来,开花弹落在了前军阵前的空地上,如同炸开了一朵灿烂夺目的烟花。
这是在校准弹道,同时,也是警告。
——不用试探了,明牌告诉你,炮兵就在后面,我们就是要强渡桂川正面决战。
而明军的火炮打的很远,显然是为了避免误伤自己人。
畠山基国那边,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仍旧是按照原计划继续向前,丝毫不为所动,他们的阵形也没有任何变化,一切都井然有序。
眼见畠山基国头铁到非得试一试明军是在拿一门炮诈他们还是主力炮群都在,指挥炮兵的平安得到朱能的命令后也不犹豫,直接下令开火。
虽然炮火不太容易击中高速移动中的骑兵,但明军既然选择了堂堂正正决战,眼下作为进攻方,渡河就是第一要务,主力炮群出现在中间,不是什么需要太过遮掩的事情。
“砰砰砰!”
火炮的声音密集而猛烈,伴随着硝烟弥漫,炮口喷吐出一团团火光,一枚炮弹砸在了前方倭军骑兵的阵列中间,瞬间就有倭军倒下。
而这些倭军在遭遇炮火打击之时,表现得也比较冷静,虽然战马有些不受控,但还是开始有序地退了下去。
明军将士们见此情状,也是纷纷继续渡河。
眼下也就是明军渡过来的主要是步兵,没多少骑兵,不然的话,非得追出五里地去不可。
而这头试出来了明军的炮兵位置,幕府联军也有了计较。
赤松义则开口道:“现在不能贸然行动,除了火器这些,明军的阵形并没什么特殊之处,而且我军的骑兵不擅长冲阵厮杀,不能贸然冲击,免得吃亏,还是以守代攻的好。”
众将纷纷颔首赞成。
大军列队停止了前进,在明军阵前摆开阵势,开始布置阵型。
野战跟守城战不一样,野战的情况下,倭军的选择要多得多,他们完全可以依靠车阵或者挖掘壕沟,可以用来对抗正面的火铳方阵,也可以规避炮火的伤害。
明军的火炮虽然犀利,对倭军形成了代差打击,但这些幕府高层也不是傻子,其中不乏能称得上名将的存在,所以关于如何规避明军的优势火力,办法很快就都琢磨出来了。
倭军的战车数量有限,所以出现在战场上的这些都是改装的板车,不需要使用马,只需要人推着这些战车摆好位置形成掩护,然后让士卒们躲在后面就行了,比躲在盾墙后安全得多.而在两侧,由于战车数量不够所以没有条件的倭军也开始了掘土挖掘壕沟。
靠前指挥的李景隆用望远镜观望了一会儿,说道:“让已经渡河的骑兵上前,中军在大炮阵地之后列阵。”
他一转头,立刻吩咐副将:“去请示成国公定夺,前军已经渡河,是否要移动火炮位置。”
这也是明军不惧怕火炮阵地暴露的原因反正倭军也没有热气球,明军火炮阵地怎么移动,他们根本看不到,刚才在的位置,待会儿可不一定在。
虽然火炮阵地移动起来很麻烦,但反过来说,这种规模的会战,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打完的。
明军从登陆以来一直没有与敌人正面野战过,此时士气颇佳,随着明军中军和左右两翼的仆从军也开始渡河,战场上的压力,顿时给到了当面的倭军。
“呜呜呜”
战争的号角声响了起来,吹得格外激昂。
倭军阵列最前方的武士们顿时骚乱起来,他们显然有点紧张.毕竟明军那恐怖的火炮威名在外,而且对面的明军阵容也极为壮观,虽然备倭军只有十万人,但表现出的气势可远不止十万。
明军的前军中,李景隆的脸色很严峻,举着望远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的倭军。
从他的角度看去,倭军前方是密密麻麻的步兵,不过阵型很有讲究,五个大方阵里面套了不知道多少个小方阵,每个小方阵中间隐约藏了骑兵。
“分散使用骑兵吗?还是通讯兵?不像是通讯骑兵,人数太多了。”
李景隆倒是不怕倭军骑兵的进攻,因为明军的骑兵同样很强,而且不管怎样,在这种规模的会战里,倭军的轻装骑兵也不可能突破明军步兵的防御,直接往前冲,要是真有这种傻子,只需用大炮狠揍一阵,保证他们的骑兵伤亡惨重。
即便倭军真用骑兵冲阵,那也只可能是幕府将军的禁卫亲军“御马回”,这支部队听说是有一小部分具装甲骑的。
双方的位置愈发接近了。
这时明军两翼仆从军的步兵们也都陆续过河了,有些拖沓的重新进行列阵,组建成一个横向的阵列。
“大人,要不要出击?”
在明军的前军、中军的进军过程浑然一体的前提下,左右两翼的仆从军,就像是舞团里那个跟不上节拍的边角料现眼包一样.都说柿子捡软的捏,这么明显的破绽,幕府联军能不心动吗?
但足利义持还是忍住了。
“不能动,明军把菊池氏、相良氏、伊东氏、大内氏、山名氏这些军队摆在两翼,就已经说明了这就是明军故意卖的破绽就算击溃了其中一翼又能如何?明军十万人,前中后自己抱成一团,自己也有两翼,没用的,徒劳浪费兵力和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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