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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之行兴奋地问:“碧舸姐这么热情吗?还专门为了我张罗大家一块儿去吃饭!”

陆严河默默地说:“你误会了。”

“啊?不是吗?”

“碧舸姐隔三差五就要张罗一次,她就是个爱热闹的人,你来了正好给她一个由头。”陆严河说。

彭之行不仅没有失望,反而更高兴了。

“碧舸姐喜欢热闹?太好了,那我要打进她的朋友圈,我要参加她组织的每一个局!”

陆严河:“…”

真狗。

不过,陆严河确实挺喜欢参加陈碧舸组织的局的。

因为她组织的局,真的就是纯玩、纯开心,没有任何功利的东西。

而且,陈碧舸是一个很喜欢呼朋引伴的人,虽然是在剧组,可因为这个地方是个拍摄基地,周围有很多剧组都在拍戏,她常常会叫自己认识的朋友一块儿过来玩。

陆严河就在她组织的局上认识了不少人。

除了陆严河,几乎每个人都会一场不落地参加。对他们来说,能够通过这个局认识很多人,进而接触到一些机会,是平时想接触都接触不到的。毕竟,能够进入陈碧舸朋友圈的人,基本上都不是无名之辈。就像他们《十七层》这部剧的演员,也没有什么无名之辈,除了江军、言知盟和林婵名气小一点,其他人放在外面,都是能演主角的存在。

彭之行这天晚上快乐得不得了,一杯接一杯地喝,都不知道喝了多少。

陆严河都忍不住录了一段,发到《年轻的日子》的群聊里:今天我们的之行哥像疯了一样,乐疯了。

吃完饭以后,陈碧舸就拉着大家去跳舞,接着喝酒。

陆严河默默地找了个角落待着。

陈碧舸眼尖,一看他偷懒,马上就抓住了他。

“你又想躲!”

陆严河一脸头疼:“碧舸姐,我不会跳舞。”

陈碧舸说:“不会可不是理由,你怎么能不融入到这种氛围中呢?以后你要演一个会跳舞的角色呢?你都没有真正地感受不同的生活!”

陈碧舸一番话说得陆严河不知从何反驳起,无奈,被陈碧舸钦点,跟着其他人一块儿跳了起来。

现场的气氛好得不得了,有乐队,有专业舞者。

陆严河都吃惊不已。陈碧舸是专门找了个办派对的大厅,弄来了专业的团队和设备,拉着一群人在跳。她还像一个主持人那样,时不时地带着所有人进入节奏,陆严河都被陈碧舸拉着唱了一首歌。

这种喧嚣的、狂热的、非常电影式的场景,是陆严河平时生活中几乎没有出现过的。

渐渐的,陆严河自己也被这种氛围给感染了,心仿佛注入了一些兴奋的因子,开始跳动。

到后面,他完全融入了这个氛围,一会儿跟着正在唱歌的人一起合唱,一会儿跟大家扭动身体,舞动双手,与大家贴面聊天,说话。

“在这种氛围里,人的防备心和拘束感都降到了最低点。”

第二天早晨,陆严河跟陈思琦通电话,他把手机放在防水台上,拿起牙刷牙膏,看着镜子里一头鸡毛的自己,叹了口气,说:“现在再让我像昨天晚上一样发疯,我觉得我做不到。”

陈思琦乐笑了,说:“我想象不到你跳舞的样子。”

陆严河说:“下次要介绍你跟碧舸姐认识,我觉得你们两个人会非常合得来。”

“是吗?”

“嗯。”陆严河点头。

某种意义上,陈思琦和陈碧舸都是活得非常自我而热烈的人。

陆严河对这样的人总是有些羡慕。

这种羡慕他隐隐藏在心里,也不会跟别人说。

因为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陈思琦说:“对了,跟你说个好消息。”

“嗯?”

“《跳起来》的夏日特刊,实体书和电子书加起来,上市一个月,销量突破二十万册了!”

“哇哦。”陆严河闻言,眼睛一亮,“这么厉害!”

“是的,因为内容增多了将近两倍,我们的定价也提高了一倍,本来还以为销量可能会下滑,没想到增长了这么多。”

“是因为全明星作者阵容的关系吗?”陆严河问。

“根据我们做的分析,是这样没错。”陈思琦说,“很多读者都认为这一期的作者和内容很丰富,有很多是他们愿意读的,再加上我们在宣传的时候,宣布了好几个大作家的新连载,也吸引了他们的读者购买。”

陆严河:“厉害啊,陈主编,《跳起来》在你的手里越做越好了。”

陈思琦笑着说:“别忘了,你也是主编。”

“我现在顶多算个挂名主编。”

“少来,每一期的稿子都是由你终审的。”陈思琦说,“马上《跳起来》就要成立一周年了,你说,我们要不要举办一个庆祝活动?”

“嗯?”

陈思琦说:“不过我又担心才刚刚一周年就举办庆祝活动,有点太高调了,现在已经有不少声音说我们很高调了。”

陆严河说:“举办庆祝活动,应该要花不少钱吧?”

“看怎么办,如果要办得五光十色、色彩缤纷,那小几十万肯定是要的。”

“这一年《跳起来》虽然赚了不少钱,但也没有富裕到不在乎这几十万的地步,有这个闲钱,还不如拿去给编辑团队和作者们发福利呢。”陆严河说,“我更倾向于拿来给大家发奖金,或者干脆组织一次旅行好了,邀请编辑和长期合作的作者们一块儿去旅行。”

陈思琦:“你这个主意也不错,那就用旅行来代替庆祝活动好了。”

陆严河说:“嗯,比起搞一个赚吆喝的庆祝活动,不如让大家得到一点实惠。”

“嗯,那你觉得去哪儿?”

“你先看预算吧。”陆严河说。

陈思琦:“第一次出行,要不就在国内找个地方,让大家度个假好了。”

“也可以。”

“行,我去做一下功课,你参加吗?”

“我…我看时间吧,不一定能够全程参加。”

“嗯,如果不能全程参加的话,至少也要过来露个面,咱们这次度假虽然是给大家休息的,其实还是因为一周年才策划的,你是咱们的主编,可不能完全不露脸。”

“知道了。”陆严河笑着说。

陆严河下楼去餐厅吃早饭,意外碰到了一个人在吃面的封七月老师。

“七月老师,你一个人呢。”陆严河端着自己的煎蛋和牛奶走过去,“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封七月点了点头,“你坐。”

他一脸神情困顿、萎靡不振的样子,仿佛灵魂从他的身体里飞了出去,正在神游天外。

“七月老师,你这是…”陆严河看着他这个样子,有些惊异,迟疑地看着他。

“昨天一晚上没睡觉,我吃完就上去补觉去了。”封七月说。

说话都气若游丝一般。

陆严河惊讶不已。

“是在写剧本吗?”

“嗯。”封七月点头,“答应了别人一个剧本要在九月给人家,正在赶工,唉。”

他说着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是进行得不太顺利吗?”陆严河疑惑地问。

封七月这一声重重的的叹息,听起来可不像是随便发出来的。

封七月摇头,说:“写不出来,头疼。”

陆严河惊讶地看着他。

封七月是出了名的高产,又会写,这样一个编剧,竟然会“写不出来,头疼”?

陆严河一时都不知道作何反应。

“不会吧?”陆严河说,“七月老师,你是不是没有休息好,压力大,所以才写不出来?”

封七月:“老习惯了,只要一赶工,就脑子乱,写不出来。”

陆严河没想到还真是这样,他只是随口一提而已。

封七月摆摆手,“没事,老问题了,总会熬过去的。”

他吃完面,筷子一放,“你慢慢吃,我先上去睡觉了。”

陆严河点头。

他看着封七月的背影,明明一个正值壮年的人,竟然有些佝偻的感觉了。

陆严河陷入沉思。

到了片场,他犹豫了一下,去找陈碧舸。

“碧舸姐。”

陈碧舸正在她休息室做妆发。

因为随着他们剧情的推进,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了伤,每一次拍摄之前,都要做这种特效化妆。

“你一大早就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她问。

陆严河笑了笑,问:“碧舸姐,你的营养师这些天是都在为导演准备营养餐吗?”

陈碧舸点头,说:“我看导演他再不好好补一补,身体都要垮了,这些艺术创作者都是一个样,一旦投入进去了,什么都可以忘记。”

陆严河说:“我可以跟你的营养师约一下吗?”

“嗯?你自己需要?”陈碧舸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年纪轻轻的,又不用短时间内增肥或者减肥,就需要营养师帮你设计餐食了?”

陆严河摇头,说:“不是,不是我自己需要,是我刚才在酒店餐厅碰到封七月老师,他最近压力挺大的,昨天一晚上都没有睡觉,在赶剧本,他好像是压力一大就写不出来,写不出来又无法入睡,陷入恶性循环。我想问问你营养师,看有没有能够纾解压力的菜单。”

陈碧舸:“那你不应该找营养师,你应该去找个催眠师,把他催眠,让他好好睡上一觉。”

陆严河笑了笑。

“封七月那是老毛病了,你还管他。”陈碧舸说,“他这个人就是喜欢逼自己,你别去干预他,要不然他还跟你生气,他就喜欢把自己逼到绝境去写剧本。”

“啊?”

“你以为他为什么那么高产?都是这么逼出来的。”陈碧舸说,“你没有听说过他的故事吗?他之前有一部剧,临开机前,男主角去世,女主角出车祸进医院,制片方都懵了,想要临时找演员,结果也找不到,最后你知道他干了件什么事吗?他直接在一个星期之内,把剧本的男二号和女二号改成了主角,整个剧本大调整,但又没有多出一个人物,多要一个景。”陈碧舸说,“据说他那一个星期,除了睡觉,其他时间就把自己关在酒店里改剧本。”

陆严河惊讶地瞪大眼睛。

“这么牛。”

陈碧舸:“给你一个忠告,对于你在每一部戏碰到的这些创作者,你不要轻易去干涉他们的创作方式,哪怕他们的创作方式在你看来很不健康,甚至很伤害他们自己,要不然,你自以为对他们好的举动,可能会毁了他们的创作状态,那你就成了罪人了。”

陆严河难以置信地点了点头。

陈碧舸说的这番话,仿佛打开了陆严河新世界的大门——他都不禁开始疑惑,原来这个世界是这样的吗?

花了好一会儿,陆严河才明白过来,陈碧舸跟他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封七月,就是享受这样一种把自己逼到绝境的过程,才能写出剧本来吗?

陆严河不知道自己理解得对或者不对,可他想破脑袋,也只能想到这一点了。

然后,在拍摄现场,导演连备瘦得跟个骷髅一样了,没有倒下,反倒是江军老师突然倒下了。

全场所有人吓了一跳,都懵了。

紧急送医院。

江军这突然一晕倒,让所有人都感到诧异不已。

“江老师这是怎么了?”沈玥担心地问。

没有人能够给他回答。

江军是没有带助理来剧组的,就他自己一个人。

他被送到医院,由胡思维陪着。

连备他们则得继续留在现场,拍摄今天的戏份。

只不过,江军突然离开,意味着后面拍摄的镜头都需要做调整了。

“江老师的个人镜头先不拍了。”连备说,“让七月老师赶紧来一下。”

封七月赶到现场,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以后,一句废话都没有多说,直接拿着笔记本就开始敲字了。

他仅仅用了二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就把这场戏的台词做了调整,江军老师的台词和戏份,全挪给了其他演员。

陆严河第一次见识到封七月的厉害了。

连备跟封七月拥抱了一下,说:“得亏有你在。”

封七月:“我跟组不就是怕有这样的突发状况嘛,你们拍,我继续去找个地方眯会儿,有事再叫我。”

他说完,挥挥手,转身就找个人,带他去找个没人的地方睡觉去了。

幸好这里是摄影棚,休息室多得很。

大家临时调整拍摄,各自熟悉新剧本。

收工以后,陆严河想着是不是要去医院看一下江军。

他也没有助理在这边陪着,估计就是剧组安排了一个人陪护。

于是,他跟胡思维打听了一下江军所在的医院,问他江军老师是什么情况。

胡思维没有回复他。

陆严河只好先回酒店,又给江军发了一条消息:江老师,你怎么样?醒了吗?

江军也没有回复。

这种没有人回复他的沉默,让陆严河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到了第二天,陆严河拿到通告单,发现通告单上仍然没有江军。

这一点也被其他人注意到了。

“江老师还没有回来吗?”陆严河跟沈玥一碰面,沈玥就问。

“好像还没有,我发消息,也没有人回我。”陆严河说。

沈玥一只手握紧成拳头,放在胸前,嘴也抿了起来。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等他们化好特效妆,前往拍摄现场,却看到陈碧舸正站在连备跟前,两个人的神色都有些严峻。

陆严河心里面马上咯噔了一下。

他走过去,问:“导演,江老师他…有消息了吗?”

连备看着他们,轻叹了口气,说:“好像在他身体里面发现了疑似肿瘤的阴影,还在排查确认。”

沈玥没忍住,惊叫了一声,错愕无助。

陆严河一时脑子空白,都不知道作何反应。

连备说:“我们昨天晚上已经联系了他老婆,他老婆今天上午的飞机,这会儿应该在飞机上。”

“希望最终确认是个假消息吧。”陈碧舸叹了口气,一只手插着腰,一只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显然也被这个消息给冲击到了,神色有些难以置信和不安。

因为这样一个消息,一天下来,拍摄现场都少了平时的说笑。

每个人的心情都有些低沉。

陆严河在中午吃饭之后,跟陈梓妍打了个电话,跟她说了这个消息。

陈梓妍跟江军早就认识,而且,当初还专门拜托江军在剧组照顾他,陆严河觉得,陈梓妍应该会想要尽早知道这个消息。

陈梓妍听说之后,也沉默了好一会儿,那边仿佛陷入了没有信号的区域,一点声音都没有了,过了好几秒,陈梓妍才说,她会尽快过来一趟。

陆严河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要说他跟江军有多熟,其实也没有,但是这段时间朝夕相处,江军真的就像一个长辈那样关照着陆严河。

对陆严河来说,如果不是江军,也许他也没有那么快地找到饰演自己这个人物的方法。

江军是真的记着陈梓妍的嘱托,在认真地关照他。

然后,第三天,当所有人还没有从这个消息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江军突然出现在了片场。

每个人都懵了,惊讶地看着他。

他反而是笑得最灿烂的那一个,说:“行了,你们也别这么看着我了,这不是还没有确诊嘛,在医院里待着也没有意义,先拍戏,戏还没有拍完呢。”

陆严河看着江军脸上那灿烂的、仿佛没有阴霾的笑容,心底蓦地往下沉,有什么东西压在上面似的,沉甸甸的,压得他难受。

沈玥眼眶瞬间红了,冲上去抱住了江军。

“江老师,你一定没事的!”

“唉哟,怎么还眼红了,一点小事。”江军说,“你们真是够了,又不是真的生离死别了。”

“呸呸呸!”陈碧舸瞪了江军一眼,“瞎说什么呢!明明是我们的长辈,说话还这么不顾忌,医生难道没有让你好好休息吗?你还跑过来拍戏!”

江军说:“我一个人待在医院也没意思,还不如来拍戏呢,又不是动弹不得了,难道我就这么一直耽搁着啊。”

他斩钉截铁地说:“好了,我说了能拍就能拍,趁着结果还没有出来,赶紧把能拍的拍了。”

他的眼神里有一股坚定的意味,落在陆严河的心底。

这一刻,陆严河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那种仿佛所有东西都拧起来的酸涩和无法言喻的复杂。

他在过去拍戏的时候都经历了生死、离别的剧情,当时演得时候痛彻心扉,以为自己入了戏,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面对生死离别真实的担忧和恐惧是什么样子。

那种感觉,不经历过,演不出来。(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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