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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只提追谥于谦一事,给忠武这个谥号的功绩自然要留给皇帝,用来收拢天下文人的心。
凭自己本事爬到这御前的每一个人都明白,这件事是皇帝先首肯的。
正式之极地跪下之后,他哽咽又中气十足地喊道:“于公伟绩,世人皆知。沉冤多年,宪庙、孝庙亦怜之。肃愍之谥,终难表其清白一生。今幸有圣天子在位,臣严嵩,叩请陛下准粱阁老和大宗伯奏,则圣君襟怀四海感佩,忠臣清名万世流芳,此必千古佳话!”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跟他说:“明年,也只议景帝入庙和于忠武公陪祀一事。”
这就是于谦啊。
黄佐泪流满面,高呼皇帝圣明。
【正德十六年五月甲寅,大学士梁储、礼部尚书袁宗皋共倡为于公谦再追美谥……】
最主要的不是于谦这个已经故去的人终于又得到什么,而是将来。
让太庙的诱惑一步步酝酿吧。
谁能反对这种事呢?那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初登帝位的少年天子用一个谥号、一个牌位,就能给出让文武百官最为抓狂的至高目标!
“臣杨廷和……”
就在包括杨廷和在内的诸多人全都呆着时,严嵩搁下了笔从起居注案桌后站了起来走到御前。
一个谥号、一个牌位罢了。
杨廷和其实不需要功劳了,可是带头为于谦正名,青史上是多大一个美名啊!
新任的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解昌杰看着袁宗皋眼里满是羡慕,还有极力压制着的不甘:这件事,他解昌杰之前竟不知分毫!
如果没有皇帝的首肯,袁宗皋怎么可能出来共倡这件事?
昨天梁储被单独召见,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而他的动作,竟是追谥公忠体国、身陷两代帝王之间是非争议的于谦!
被一把火烧着帝位根基的皇帝,亮出了所有人都不敢想的一招。
但很明显,这个人精已经想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文臣班列前方,杨廷和瞳仁收缩嘴巴张大,失态不已地看向了梁储与袁宗皋,随后才看向朱厚熜。
忠臣一世身后名啊。在这殿试前夕,天下士子之心将因此归附多少?
日精门之灾后,朝堂衮衮诸公又得以确认了皇帝的胸襟。
“臣夏言……”
这不应该是他这个首辅、文臣领袖领衔去做的事吗?
书法一向了得的严嵩这几行字落笔不稳,字迹显示了他不平静的内心。
有没有勋臣武将会为这个目标拼命?
有没有文臣能像于谦那样公忠体国?
大礼议是不用再议了,但在这个时代,宗庙自有它的意义。
梁储心头松了松,但这仍旧是令人难以想象的、拥有庞大象征意义的事件。
真的不追究这桩事情了,只要是忠臣,皇帝就欣赏。
仁宗之后已经近百年了,太庙的大门再次向大臣敞开,不是让他们进去祭祀,而是陪祀。
也就骆安这个新贵看到袁宗皋和解昌杰都出来了,第一个从武臣那边出列跪了下来:“于公保家卫国、功不可没,臣骆安同请!”
但事情会一个阶段一个阶段地办下去,不断提高规格。
老好人梁储和潜邸旧臣袁宗皋,得到了这份可遇不可求的功绩。
信号将会给出去。
他朱厚熜百年后,身边陪祀的又会是谁?
……
然后,次日的朝会上,梁储出列请为于谦再追美谥,礼部尚书袁宗皋也出列共倡。
日精门之灾后,只是不掀风浪是不够的,还要有更多的动作,皇帝竟懂得这一点。
安心把心思用在国事上吧。
太敏感了。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朱厚熜怀缅地念完于谦这首《石灰吟》,随后铿锵地说道:“朕亦敬仰于公久矣!众卿之请,准!”
又一桩大功绩交到了袁宗皋手上。
至于让于谦陪祀堡宗?那朱厚熜会想抽自己大嘴巴子。
他对礼法的“叛逆”,竟然会成为优势,竟然再次用起了这个武器。
藩王继统、大礼之争、日精门之灾、经筵、于谦的文臣身份、首次单独召见阁臣、袁宗皋共倡……
郭勋终于理解了一点点,赶紧跟随其后。
他看着皇帝心里酸酸的。
杨廷和只是太过于震惊,所以才被自己这个门生抢了先。
以七十高龄远赴安陆迎立,在良乡力排众议决定让嗣君先到城外行殿,第一次朝会帮皇帝立规矩,在朝堂不可能再呆多久的梁储迎来了他此生最高光的一刻。
严嵩激动地续写下去:【嵩情难自禁,停笔叩请,而后群臣共请,上嘉纳之。】
千百年后,史书上他们都能“蹭到于谦的热度”。
而朝会之后,举京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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