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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询问李然关于楚国攻打钟离之事,李然到底参与了没有?若是李然没有参与,那就让李然是继续作壁上观,千万不要把自己给再搅和进去了。
然而,当李然是看完了信,却是一时显得有些漠然。
他当然知道子产的意思,毕竟现在他不帮楚国,便等于是帮助吴国,而帮了吴国,那便等同于是帮了晋国。而帮了晋国,便等同于是与中原姬姓之邦是达成了和解。这对于李然而言,也不失为是一个能够自证清白的好事。
但是,如今李然心中所想,却是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季孙意如,还有那宋国的华氏,这些家伙到底是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呢?
——
第265章_世上安得两全法
楚国千里奔袭攻打钟离,原本硬实力差距相当明显的双方,却因为钟离国背后有鲁国,宋国等卿族势力的渗透,使得楚国大军在朱方城外居然是寸功未得,反而还要面临着时刻会被反杀的危险。
楚王问及李然是否有办法能够挽救眼下局势。其实,李然当然是有办法的。
只不过他也很矛盾。
之前因为襄助楚国大败吴国,逼死了吴王诸樊,李然便已经是硬生生的把自己置于中原各国的对立面。
甚至是有不少国家的君臣都已将李然给直接钉在了姬姓周邦的耻辱柱上。
倘若此番他再帮助楚国拿下钟离,甚至是杀了庆封,那岂不更是自绝于本宗?
要知道庆封虽不是姬姓,但他好歹也是姜姓啊。
如果你是以姬姓人的身份替齐国讨逆,尚且还好说说。但是你如今可是帮着荆蛮打庆封,这你打他跟当初帮着楚王打吴国有什么区别?
先是帮着楚国打姬姓之邦,而今又帮着楚国打姜姓之邦,即便李然有一万个理由,浑身是嘴,只怕也是辩解不清的了。
这便是李然为何于朝堂之上不愿向楚王献策的原因。
可是另外一方面,当他听到鲁国季氏与宋国华氏在暗中帮助庆封后,他便有一种十分强烈的预感:这庆封,说不定会是撬开季氏以及季氏背后这个巨大利益群体的关键所在!
鲁国和宋国,作为晋国的同盟国,资助吴国这倒本也并不奇怪。但是,“鲁国的季氏”与“宋国的华氏”,这些个字眼也实在是太过突兀了。
他们都不过是其他诸侯国里的卿大夫,为什么会想到去帮助庆封呢?
更何况,一个从齐国逃亡出来之人,一个在齐国已是声名狼藉之人,他们这些个外人又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而相助于他呢?
既然,鲁国季氏与宋国华氏在这种时候都要相助庆封,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他们三家原本乃是一伙的,或者说,是同属一个利益集团!
而当初李然在郑邑时,在对付竖牛和丰段时,他便猜测过鲁国季氏与竖牛的背后,肯定还藏着另一波人。而这一波人里,又肯定还有齐国人。
再联想上庆封本就是从齐国出奔的。
这难道是巧合?
所以,此番若是能够借此契机,擒住庆封,那他便很有可能从庆封的嘴里套出一些极为重要的信息来。
而这就是李然如今所矛盾纠结着的点。
一方面他始终惦记着当初秦国医和与他所说的,以竖牛为代表的“利益集团”,可能会成为他的大敌。
如今既能有机会生擒其盟友,这个诱惑对于李然而言不可谓不大,所以,李然确是没道理不出一份力。
但另外一方面,他此刻与中原诸国的关系已是变得十分恶劣,一旦他再帮助楚国讨伐姜姓,那便是自绝于姬周,那么,日后除了楚国外,便将再无他的容身之所。
饶是他一向智计百出,算无遗策,此刻也不由是对此颇感头疼,心烦不已。
这就好比和尚谈恋爱——“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如今这两难之境,却是让李然左右为难。
李然亦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并走到了窗边,窗外乃是北风呼啸的寒冬,天地间一片肃杀,不见飞鸟,不见青云,只一片灰蒙蒙的世界在不断延伸,直至他的视野尽头。
自入楚以后,李然似乎又回到了在曲阜时的那种状况,始终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被迫接受楚王的登佣如是,被迫相助楚国与吴国的群舒之战如是,献计策划巢邑之战如是。
最终连接受叶县的县公,那也是被迫无奈,令人无从拒绝。
世事无常,百回千转,最终似乎又回到了一开始的地方。
这让李然一时间颇为感伤。
他以为他自己已经有能力掌控自己的一切,可是到头来才发现他甚至连自己的想法都无法精准掌控,不得不跟随历史的车轮转动。
或哭,或闹,或上吊,似乎都无法改变这一世界原本的模样,他的到来似乎并没有为这个世界增添什么不一样的光彩。
“啊这……为什么呢?”
李然一时也想不明白。
明明他已经做得够多了,可为什么这世界还是这般模样?甚至没有为他的所作所为而泛起一丝的涟漪?
难道说,他所做的一切,仍旧如此的微不足道?
还是说,他的初衷从一开始就不正确的?
此刻,他不想再像个提线木偶一般的被人给牵着鼻子走,可是他此刻又无力改变这种现状。
自我怀疑只会让他更加丧志,从而彻底失去“争渡”的信心。
要知道,他原本是与这时代的所有人所立下的志愿都完全不同的。他所“争渡”的并非是一河一江,并非是一朝一夕,而是为了千秋万代。
但是如果他所作的一切本就是无意义的,那他所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就在李然独自进行着复杂且危险的思想斗争时,香园内却忽的是响起褚荡那甚是粗狂的声音来。
“俺不过是力气大了些,不过是一口破井而已,叫嚷些什么?”
“统统给俺闪开!”
褚荡这些日子一直没什么事做,主要是没什么架打,像他这种一天不打架浑身难受的主,总爱自己为自己寻点事做。
可他看上去五大三粗的似乎没什么心眼,但他心里也清楚此间乃是个什么地方。再加上李然平日里对他的约束,其行为举止已算得是收敛许多了。
他像今日这般嚷嚷的,却还是头一回。
李然正自不知该如何抉择,又被褚荡这么一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眉头瞬间紧皱,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只见园内,墙角的一口水井是四分五裂的塌了一地。
而褚荡手上则担着一双水桶,被几个侍卫团团围着,情况一目了然。
侍卫要褚荡“认罪”,褚荡嚷嚷着不过是一口水井,修好便是。
李然看到这一幕,顿时停下了脚步,一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好笑的是,这时代居然还有损坏公物的罪名,而这公物居然不过是一口水井。
好气的是,不过是一口水井,诚如褚荡所言,井口坍塌了,修好便是,多大点事呢?
“这水井掘来便是给人用的,哪有不坏的道理?俺就是力气大了些,这才弄坏了井口,俺修好便是了!又何来的那么许多闲话?”
“要俺说,你们楚人也忒得小气了些吧……”
褚荡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心知自己失误在先,嘴上也不敢太过放肆,只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嘟嘟囔囔的模样倒反而是平添了几分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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